他們這些當幕僚的,當不得主子的主,只能給主子解決煩憂。
此刻,肯定是燕王自己的意愿更為重要。
他提出問題,他們才能給出解題思路。
這就是幕僚門客存在的意義。
晏鳳樓的目光也不由凝聚在燕王身上。
這關乎整個燕王府的未來。
燕王聞,卻是抿住了薄唇,一時間還真沒說出話來,他微微單手托住額角,眉眼微垂。
“……本王與皇兄感情甚篤……”
眾人不解其意,只互相對視,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出口。
就有人驀地出聲道:“是的,小人曾經也聽過,陛下與王爺雖非一母同胞,但陛下幼時卻與王爺同住一宮,兄弟情深。只是年長后,王爺您處處征戰,開疆拓土,少有回京,才兄弟感情……”
“若是王爺一直在安京,想必您與陛下推心置腹,定不會走至今日的情景。”
燕王深以為然。
“奈何造化弄人啊……”
“所以,陛下遭了奸人蒙蔽,都是因著身側無良臣。此次陛下病重有難,說不得也是這些賊子的謀策……”
“他們甚至還去挑撥您和陛下的干系,竟還對世子下此狠手。”說到這,那人打量著燕王的神色,悄聲道:“照小的所,王爺您就不該再隱忍,而是該去清君側。”
“清君側?”燕王聞,喃喃的重復。
晏鳳樓則是眼眸一亮,那雙桃花眼就仿佛是叫明媚的陽光給點亮了,陡然間就明艷起來。
他以折扇敲擊著掌心,輕輕一笑,又斂了容色,俯身拱手道,“父王,兒子認為陳先生此有理極了。”
“幼時,皇伯父對我們幾個人都極好,與父王的感情也是深厚的。但后面卻日漸疏遠,可見定是有些宦官小人的離間。”
“再者,此次事情也頗有些怪異。”
“先前阿臨的來信都還說,皇伯父對他頗為惱怒,將他和阿煜都給下了大獄,我們還在這想法子吶,猜測皇伯父到底是對父王不滿,還是因為鎮國公府蘇家的事遷怒……”
“但那會子,阿臨都不曾語皇伯父的身體狀況,可見還是康健的。但為何如今卻是陡然就傳來了皇伯父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呢?”
“前后不過半月,甚至我們都連消息都不曾得到?這未免太過奇怪了!”
燕王聞,驀地坐直了身體,看向晏鳳樓,“你是懷疑你皇伯父是受人所害?”
晏鳳樓搖了搖頭,“兒子不敢。只是心有疑慮罷了!”
燕王瞇了瞇眼,雙手交叉,下巴輕輕抵住,“……皇兄雖然寵幸宦官,但那些宦官是無根之人,毫無依靠,恩寵寄托于皇室,應當不會輕易叛離,靠向他人。”
晏鳳樓低低道:“但皇伯父好道術,推崇修仙之術,這些年又清心寡欲,后宮更是無所出。主無子,難免臣疑……”
燕王一頓。
這些話也不無道理。
“再者,皇伯父無子嗣,宗室一直提議讓其過繼,好提前培養,但皇伯父一直無有所動。但皇伯父不急,這事兒也總歸是得有人著急的……”晏鳳樓說得簡單,但這后頭的意義卻也很龐大。
晏家皇室這些年的皇帝少有命長的,最長的還是元帝后的子嗣繼位后活了五十五。
后面的有三十而立身亡的,也有四十不惑斃命的,活到知天命的幾乎沒有。
當今陛下已過不惑,四十有五,他這些年沉迷修道,何曾沒有追求長生的意愿。
人總歸是怕死的,特別是有先人在前頭做了榜,他為了延長大限,就吃了不少丹藥。
為此,燕王曾經還上過折子讓其莫要沉迷此道,應當把注意力都放到朝政上,還為此得了陛下送來兜頭大罵的信。
后頭還克扣了邊境糧草,讓燕王吃了好幾場敗仗。
兄弟兩人的關系因此更惡了。
現在聽晏鳳樓提起這些,燕王的臉色微微一變,也是想起了這些,心中甚是不是滋味。
其實眾人也明白燕王的心理,無怪乎是想要個名正順的旗號,不然他們貿然做這些,入了京城難免就成反賊。
到時候就得受天下人唾罵了。
更何況,先前陛下對燕王本身就不好,總認為其野心勃勃。
所以,他們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拿出更好的辭來說服燕王。
眾人面面相覷,就覺得晏鳳樓想的這些理由頗為站得住腳,他們就更擅長做這方面的潤色。
于是,就有人率先上前拱手作揖,斟酌著辭道,“大公子所極是。”
“若是安京送來的消息沒有錯,那如今內廷封鎖消息,延遲國喪,與當年秦王其子讓父宿于鮑魚堆,掩其尸臭又有何分別呢?”
“這分明是居心叵測,想延緩陛下的死期,來達成其不可告人的目的。這簡直是大逆不道,逆反天罡!”
“王爺,咱們不能讓陛下不能安寧啊!我們得清君側,為陛下討公道,讓其安息啊!”
“是啊是啊,王爺,咱們這都是為了朝廷為了陛下,為了天下啊!”
“王爺,咱們手中有軍隊,若是那些逆臣但凡有反抗,我們還能直接捉拿在手,在去告慰陛下的在天之靈啊!”
眾人說著說著,那話是越來越狂野了起來。
就差讓燕王不要顧及,直接帶領軍隊碾壓入京,登基為帝了。
他們這些能被留下來當心腹的,幾乎都是忠于燕王的,而不是忠誠于陛下皇室的。
他們為燕王憤憤不平多年,此時得了這樣的機會,眾人就怕錯失良機了,個頂個的去勸告。
若是能成,今后那就是從龍之功了。
今后那就是全然不同的境地了,他們全家都得翻身了。
雖然有為燕王打算,但人總歸是自私的,這樣好的機會擺在跟前,誰能不心動呢?
對比起來,燕王就顯得謹慎和冷靜很多。
他當然明白他們的勸告有道理。
甚至,若是他放棄了這次機會,換了個其他兄弟上位,到時候君弱臣強,難道會比現在這位皇兄還能更容忍他么?
新帝登基,少不得要清掃一番勢力。
但燕王心中也還有其他疑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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