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念聰抿了抿唇,低著頭道:“娘,我聽說黎公子馬上要回京了。我,我想去安京游學,可好?”
他的聲音帶著幾分遲疑,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,略微有些緊張。
孫夫人一愣,眉頭緊皺,有些不解,“怎么生突然萌生這個想法?”
“科考三年一期,我要明年想下場嘗試童子試一試,但我總覺得無論如何讀書,總是覺得什么。所以,孩兒想出去走走……”
孫念聰掀起眼皮,看了眼孫夫人,慢慢道:“安京熱鬧,天下間往來文人墨客如過江之鯽,孩兒想去安京瞧瞧……看看能不能有所收獲!”
說這話時,他臉上浮現出向往的神色,雙眼似星辰般明亮。
這個念頭早埋在心間,對于出生在蔚縣這種小地方的人來說,總是對于安京這樣的地方充滿了向往之情。
現在見到了黎昭群,這個念頭就愈發強烈了。
每每聽黎昭群講述安京的繁華時,都讓他心馳神往。
不過他也不敢立刻就去找他爹講,故而本來是打算先找他姐姐商量商量,然后聽聽意見的。
結果孫秋菊……所以只能來先找他娘說說了。
孫夫人有些舍不得,眉頭鎖緊,“這,這件事我如何能做主,還是得問問你爹的意見。再說,你年歲還小,離家這般遠……”
孫念聰聞,頓時著急了,連忙道:“娘,還有黎公子呢!我就是出去游學一番,很快就回來,也不會惹禍的。”
他的聲音因急切而提高了幾分,“再者,夫子都說,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呢!今年我也十三歲了,是個大人了,我能照顧好我自己了!”
說到這里,他挺直了腰桿,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成熟的男子。
見孫夫人面色惶恐,他頓了頓,上前一步,抓住孫夫人的衣袖,眼中滿是期待,懇求道:“娘,你就幫幫我吧!幫我與爹說說,通融通融一番?!?
“說不得我在安京能有所收獲呢!?娘!”
他本不喜撒嬌,但此刻,他也忍不住學著孫秋菊的模樣,硬著頭皮撒嬌,聲音都變得粘稠起來。
孫夫人難得看著兒子這副模樣,捂住了一絲微笑,心口又軟又為難,輕嘆一聲,“我去嘗嘗。”
她拍了拍兒子的手,眼神中滿是寵溺。
“現在就去。”孫念聰眼眸一亮,生怕母親反悔,急忙催促道。
孫夫人搖了搖頭,發髻上的簪子輕輕搖晃,“現在不可。你爹的心情不好,等不好,你爹的心情緩和一二,我再和他提一提?!?
“你先回去好好看書,莫要頹然了,你爹卻對你寄予厚望的?!?
孫念聰眼眸轉了轉,微微俯首,拱了拱手,“是。孩兒告退!”
說完,他就轉身出去了。
送走了孫念聰,孫夫人又打起了忐忑的精神,打發了人去看看孫秋菊,又讓人去給孫毅遞了話,讓他晚飯回房吃。
而這邊,孫毅忙于處置醉月樓的事,這里面牽扯太多,其中不乏本地豪強參與,更不用說醉月樓參與的惡性事件。
他的案子前堆滿了狀紙,眉頭緊皺,一刻不得閑。
這一樁樁一件件,實在是太多太多了,還有平頭百姓聽說此事,一連貫地來此狀告醉月樓強搶民女等。
狀紙內容,觸目驚心。
一時間,孫毅忙得焦頭爛額,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珠,卻無閑擦拭。
等到天邊擦黑,陽光西斜,映出一片金紅的晚霞,他活動了下僵硬的肢體,剛站起來,就遇到黎昭群來尋他辭行。
黎昭群神態郁郁,整個人看上去就有些蔫蔫的,下午方才把紅楓和孫橋橋送回家中。
他的眼睛有些發紅,好像未曾好好休息。
雖然跟紅楓說開了,但黎昭群心里還是很不好受,就看起來很是沒精神。
先前是因為紅楓的無情背叛,而今剖析了心理,雖然事事有理,但紅楓的決然地抽身離去,依然讓沉湎其中的他心痛難忍。
“孫大人?!崩枵讶荷锨耙徊?,拱手施禮,動作優雅。
孫毅抬頭一看,連忙起身,臉上堆滿了殷切的笑容,“黎公子!快請坐,怎生這個時辰來,可是有什么要事?”
“對了,孫姑娘和紅楓公子情況如何?”
“我已經把他們送回家中了?!崩枵讶喝胱?,聲音低迷。
孫毅聞,眸子轉了轉,“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幫忙的,可盡管與我說。我定是當仁不讓的!”
說到這里,黎昭群抿起薄唇,慢慢道:“孫大人,其實我今日來,是與來與您辭行的。”
“今后……恐怕要勞煩您幫忙多加照料他們,我——感激不盡?!?
“辭行?”孫毅一愣,臉上的笑容凝固了,驚詫不已,“這么急?”
黎昭群點了點頭,眼神望向窗外,夕陽西下,云霞滿天,端的是一副美景。
“是啊,這次離家在外許久,家中定是掛念,我祖母身體也不好,我不能再外徘徊更久了,不然豈非是不孝?”
孫毅長嘆一聲,“是極是極。黎公子是個賢子孝孫吶!”
黎昭群勉強扯了扯唇角,眼神黯淡了幾分,“我逃避耽擱許久,讓家中擔心,算得了什么孝子賢孫……”
“我什么都沒做好……”他的聲音輕如蚊蚋。
“那……何時動身?”孫毅遲疑著問道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飾。
“后天?!崩枵讶汉袅丝跉?,“這段時日里,多謝孫大人的照顧?!?
說著,他微微欠身,神色真誠。
孫毅連忙起身,急忙擺手,“不敢不敢,應該的,都是應該的。黎公子沒有不滿意就好……”
他頓了頓,試探著問道,“不知道黎公子對我縣治理,可有什么意見?”
黎昭群看出他的憂慮,笑了笑,緩緩道,“孫大人勤政愛民,縣內百姓安居樂業,蔚縣風土人情,更是淳樸實在,是個好地方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