摘星樓的一間雅間里,鏤空銅爐里燒著沉香,香氣裊裊攜著女子輕緩溫柔的聲音飄然而出。
雅間很大,里面圍坐十來個年輕女子,她們形貌不同,端莊挺直的儀態坐姿卻出奇的相似,深深淺淺的衣裙與披帛柔柔垂著,五色繽紛,濃淡相宜,十分好看。
柳文貞依舊是一貫的素衣彩帶,妝扮素凈得恰到好處,精致得如詩如畫。她手執《德禮女經》,用柔緩的語調輕聲講著書中的精髓。
雅間除了講學的聲音,沒有任何雜聲,其他人都聽得很認真,很安靜,有認真的姑娘,還在時不時埋頭寫筆記。
"這一小節,便講到此吧,文貞獻丑了。"
姑娘們站起來,贊道:"哪里,柳小姐講得極好,我聽得都入迷了呢。"
"是啊,不愧是柳祭酒的千金,腹有詩書,講學也講得好,頗有乃父之風。"
柳文貞一一回謝,謙虛應下,然后走到謝瓊韞身邊,優雅地向她屈膝道謝。
"多謝謝大小姐,為文貞震住了場子。"
她只是一個小小的祭酒小姐,身份家世高于她的小姐數不勝數,而謝瓊韞位居京城貴女前列,若非有她幫忙拉人,以身作則坐在這里聆聽,她的書哪里發得出去,課又如何講得下去呢
謝瓊韞是她的貴人。
謝瓊韞溫和地將她扶起,柔聲道:"應該的,柳小姐乃女子典范,不該被埋沒,因為你的書還有你的課,如今京城的閨禮嚴謹了許多,路上也少見女子出來拋頭露面了。"
柳文貞微微地笑,眼里帶著幾分天真:"這算是一件好事嗎"
"當然是好事,"謝瓊韞含笑道,"陰陽殊性,男女異行,女子本性文弱,在外行走容易受欺負,你看官府通報的案件里,女子受害無一不是因為身在外,安全不能保障。若能安于內室,女子被侵害之事自然會減少,柳小姐這是在保護她們呢。"
柳文貞聞,露出了喜悅的笑容。
"這要多虧謝大小姐指點。"
謝瓊韞含笑頷首,目光隨意一掃,卻突然被窗外的景象吸引。
一頂轎子在摘星樓跟前的茶樓停下,然后寧王世子走下了轎子,為他掀簾子的,居然是許澄寧。
許澄寧不是壽王那一派的么
她帶著疑惑繼續看,就見許澄寧不單給寧王世子掀簾子,還幫他拿扇子,寧王世子指指衣擺,她就彎腰去給他拉直,跟狗腿子一樣。
這就有意思了。
謝瓊韞勾起了嘴角。
"謝大小姐"
謝瓊韞回神,柔柔地笑:"走吧。"
姑娘們陸陸續續出去,走在最后的大理寺卿家的姚小姐偷偷跟丫鬟咬耳朵。
"小姐,當女子真有那么多規矩難道以后出門看花燈都不行了"
姚小姐也頭疼,悄悄道:"我也不知道,我本來覺得荒唐,可大家都在學,連謝大小姐都在推崇,我就……難道,真是我錯了"
"奴婢不曉得,可以后要是花燈節都是男人在看,多不好看啊!"
"你呀,就知道花燈。"
"小姐,如果這些是對的,您到現在還沒嫁出去,會不會就是因為不合閨訓啊"
"啊,你這小蹄子!"
"……"
摘星樓的一樓是一群書生在大聲議論,滿口之乎者也,討論得異常激烈,還互相推搡起來,謝瓊韞腳剛邁下臺階,一沓文稿便飛了過來,在她腳下散了一地。
書生們看到突然出現的美麗小姐們,瞬間噤聲。
謝瓊韞垂眸,看散亂的宣紙,上面寫著文章,似乎是關于科舉人才任用的。
她俯下身,一一撿拾起來,邊默讀邊走過去。
而親手寫下這篇文章的韋良義連呼吸都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