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吸口氣:“你是哪個車次?”
朝簡:“k1856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
陳仰心下欣喜:“我是2車廂,11號。”
朝簡口中有蜂蜜的甜跟綠茶的香味:“7車廂,3號。”
陳仰蹙眉,那他們就是一個車次,不同車廂。
“車還有兩小時左右就要開了,這個時間點(diǎn)路上可能會堵車,我們現(xiàn)在就去吧,趕早不趕晚。”
陳仰把手里的車票塞進(jìn)兜里:“你要不要回家拿些東西?”
“不需要。”朝簡起身:“走吧。”
陳仰趁機(jī)去這位家里的計(jì)謀沒得逞,他抓抓后頸,眼一瞥蜂蜜茶,想看看還剩多少,自己給喝完,不能浪費(fèi)了。
一看發(fā)現(xiàn)一滴不剩。
半個多小時后,陳仰跟朝簡抵達(dá)青城總站。
兩人都戴著口罩跟帽子。
陳仰是在小區(qū)樓下等出租車的時候,看見路邊有擺攤的在賣口罩,想到朝簡那張臉太招搖,就建議他買一個戴上。
結(jié)果對方買了倆,送了他一個。
順便還買了帽子,也送了他一個。
陳仰以前是很喜歡戴棒球帽的,靠它裝酷裝逼,在學(xué)校打個籃球還喜歡把它摘了扔觀眾席,哪個女生撿到了就幫他拿著,等他回來要的時候,會給她一塊糖。
這是隔了四年再戴,頭發(fā)絲都不自在。
陳仰拽拽帽檐,手伸進(jìn)外套兜里攥著車票,抬腳跟著少年邁向車站。
“各位旅客,為了確保您和他人的安全,嚴(yán)禁將……”
火車站檢票口,攢動的人頭在那排隊(duì)過安檢。
頂上的大屏陣陣閃爍,更新著列車信息。
陳仰過了安檢門,從安檢機(jī)上面提起自己的背包,隨手掂了兩下背上,抬頭看屏幕。
找到了。
k1856第四候車室開車時間是21點(diǎn)55分。
廣播在喊:“各位旅客,由東湖開向新州方向的高58次列車,因故晚點(diǎn)……”
“讓下!”
陳仰正在仰頭看大屏,胳膊被撞了下,一青年嘴里叼著車票,急急忙忙沖向二樓的扶梯,引起一片謾罵。
“我的包,哎喲,別擠啊!”
“慢點(diǎn)行不咯?”
“擠什么擠,趕著去投胎啊,都他娘的文明點(diǎn)!”
“……”
候車室都在二樓。
陳仰對少年說道:“我們還有時間,我想去超市買點(diǎn)東西,你找個地方坐會?”
朝簡刷著手機(jī):“不用。”
陳仰就沒管他,自己走到報攤前,指著一份雜志:“老板。”
“來份揚(yáng)子晚報。”一西裝中年人插隊(duì)上來。
“一塊五,旁邊掃碼。”
西裝中年人拿著報紙匆匆走了,陳仰選了份雜志,一本故事書,轉(zhuǎn)身走進(jìn)隔壁的零食店。
超市的價格比外面要貴很多。
陳仰拿了盒餅干,再貨架前轉(zhuǎn)著看有沒有保溫杯,他走時忘帶了,不知道要在火車上面待多久,有個杯子喝水也不錯。
“你腦子有病啊?”
女人的聲音響起:“來的時候不買,非要在這里買。”
“我忘了啊,那么多東西要我?guī)Вl記得住啊?”男人辯解。
“那你不會忍一忍啊?兩個小時就到了,你非要買嗎?車站的東西多貴你不知道?”女人依然氣不過,“忍一忍會死啊?”
男人不說話了,但挑選貨物的手卻沒停。
陳仰找到了保溫杯,又挑選了兩樣吃的就走了出去,不經(jīng)意的看了眼那兩個情侶模樣的人,年紀(jì)都不大,畢業(yè)不久的樣子,此時兩人還在喋喋不休的爭吵著。
為的是芝麻綠豆大點(diǎn)事情。
陳仰上去的時候,站在扶梯上回頭往下看,大廳里都是人,熙熙攘攘的,提著推著大件小件的行李,茫然或匆忙。
這火車站比以前大多了。
不過還是有記憶里的熟悉感,這讓陳仰感到放松。
二樓沒一樓那么擠,乘客大多都在各個候車室里待著,出來晃要么是沒座位,要么是坐不住。
路過開水間的時候,陳仰拿出包里的保溫杯過去,裝熱水的人有不少,需要排隊(duì)。
“先生,不好意思。”
旁邊有個阿姨看向陳仰:“可以幫我把包旁邊袋子里的杯子拿出來嗎?”
阿姨背過身,背包側(cè)面的口袋里,果然裝著杯子。
陳仰微微用力,把杯子掏了出來,這是一個兒童用的淺色保溫杯。
“謝謝啊。”阿姨接過杯子。
陳仰裝好水回到少年身邊,在嘈雜聲里問他:“有發(fā)現(xiàn)其他隊(duì)友嗎?”
朝簡還在刷手機(jī)。
除了拄拐走路,其他時候都在刷。
陳仰湊頭:“手機(jī)上有什么?”
朝簡:“新聞。”
陳仰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網(wǎng)癮少年,“你對這次的任務(wù)有底了?”
朝簡:“底是什么?”
“……”
不知不覺間,外面刮起了大風(fēng),厚重的烏云壓了下來,擋住了一輪圓月。
明明是上半夜,卻暗寂的像午夜之后。
候車廳的人很多,陳仰等了很久才找到一個座位,他讓少年去坐,拄著雙拐站立也費(fèi)勁。
朝簡不客氣的坐了,然后……
繼續(xù)刷手機(jī)。
陳仰隨意瞥到按摩椅區(qū),上大學(xué)那會,他每次從家里去學(xué)校,來這都躺一躺。
現(xiàn)在是沒那想法了,任務(wù)的刀在脖子上懸著。
“本按摩椅付費(fèi)使用,請勿閑坐,影響……呼呼……”
中年大胖子坐在按摩椅上呼呼大睡,椅子的語對他沒有絲毫影響。
陳仰收回視線,本想再去找個座位,對面卻有人吵了起來。
“我剛才去上廁所,有個女人答應(yīng)幫我看管箱子的。”
老人很焦急:“現(xiàn)在她不見了!”
“你就坐在她的位置上,你跟小偷肯定是一伙的!”
老人指著坐在位置上的年輕人,歇斯底里的大喊道:“來人啊!都來看看啊!都來看看這個年紀(jì)輕輕的小伙子!有手有腳什么事不能干,偷我一個老人家的……”
“我去,這都是什么啊!”
年輕人被好多圍觀的人打量,臉頓時漲紅:“老人家,我是看這個位置沒人才坐下來的。”
“你想想,如果我和那個小偷是同伙,現(xiàn)在還不溜,坐在這里等你抓嗎?”
這話很有道理,大家覺得可能是有什么誤會,老人卻不依不饒的拍著大腿喊叫,不肯放過那個年輕人。
鬧哄哄的。
有人建議道:“不管怎么樣,還是找鐵警來吧。”
“我去吧。”有人主動提出。
眾人在等待中,逐漸安靜了下來,按理說火車站到處都有鐵警巡邏。
但是他們等了好一會,也不見去找警察的人回來。
就在大家不耐煩的時候,有人喊道:“他們回來了!”
只見兩人滿臉驚慌,氣喘吁吁的沖進(jìn)了候車室。
“你們什么情況,鐵警呢?”人們詢問。
“沒找到,沒找到鐵警。”
“啊?”
有人追問:“鐵警的辦公室去了嗎?”
“去了,”那人盡量克制自己的驚恐,“沒……沒人。”
“不可能!”
丟箱子的老人生氣的喊道:“你們想合伙騙我這個老人家是吧?!”
“不是……”面對質(zhì)疑,出去的人解釋著,吞吞吐吐,“不只是鐵警,還有……還有……”
“你們自己出去看看就知道了。”另一個出去的人雙眉緊皺,欲又止的補(bǔ)了一句。
眾人的心中泛起一股不詳?shù)念A(yù)感,紛紛走出候車室,碰上從其他候車室出來的乘客,外面站滿了人,里面的還在往外面擠。
“看見我老婆了嗎?我老婆不見了。”
“手機(jī)怎么沒信號了?”
“我的也沒了!”
“有人手機(jī)還有信號嗎?能不能借給我打個電話,我女兒失蹤了——”
“見鬼了,剛才信號是滿的,我游戲都沒卡,重新開機(jī)試試……靠!還是沒信號!”
“都去找警務(wù)人員啊!火車站的信號被屏蔽了!”
“媽!媽你哪去了!回我一聲啊!”
…………
每個候車室都有人不知去向,手機(jī)又沒信號聯(lián)系不上,在各種焦急的呼喊下,整個火車站亂作一團(tuán)。
“天啊,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?”
“這么多人失蹤,連鐵警都不見了!”陳仰身邊一個婦女,語氣哽咽。
陳仰下意識轉(zhuǎn)頭去看按摩椅的區(qū)域。
一個人都沒有。
可他清晰的看到,有幾臺按摩椅還在震動,只是坐在上面的人不見了。
想到什么,陳仰猛然拿出兜里的那張車票。
本來是2020年3月15日21:55開,現(xiàn)在是2020年3月18日21:55開。
變成了三天后。
三天,那么說,這次的任務(wù)不是在火車上,是在……
火車站。
m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