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西雙說只是舉手之勞:“我也有過被死gay糾纏的經歷,當時下樓的時候看到你那情況,沒多想的湊過去了,我沒給你惹麻煩吧?”
陳仰搖搖頭,一串很躁的吠叫聲突然從后方傳來。
“汪!汪汪汪!”
是一條有幾處禿毛的老黑狗,它對著陳仰三人發出狂吠:“汪汪!汪汪汪汪汪汪——”
“好兇的狗。”陳西雙一臉我好怕怕。
陳仰說:“有的狗很厲害,警覺性強,會通過叫聲提醒大家來了不速之客。”
那狗一直對陳仰他們大叫。
陳仰攔住不知怎么也躁起來的朝簡:“你別動你的拐杖。”
“狗主人應該快來了。”
陳仰正說著,眼角就看到一個男的朝這邊跑了過來,他就是先前趕牛車的那個缺了一只耳朵的人。
“阿旺!”那男的訓斥完狗,對陳仰三人說:“不好意思,我家的狗見到外地人就會這樣,叫的很大聲。”
陳仰表態說沒關系,他看著那人把狗趕回去,風把對方的頭發往后吹,露出沒了耳朵的那部位。
傷疤很整齊。
整齊的不像是劃切掉了一只耳朵,像是……直接摘下來的。
陳仰起了層雞皮疙瘩。
另一邊,四個女生挑中了一個目標下手。
那目標是個穿花布衣的小女孩,只有她一個人在菜園里摘菠菜,旁邊沒其他小伙伴,也沒大人。
很適合接近。
王小蓓自告奮勇的出馬了,她推開竹籬笆進去,棉拖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到小女孩那里:“小妹妹,你好啊。”
小女孩扭過頭,仰起臉脆生生的笑:“姐姐好。”
王小蓓得意的對項甜甜三人擠眉弄眼,她小孩緣好,這事包在她身上。
“怎么只有你一個人摘菜,你爸媽呢?”
“我媽在家里燒飯,我爸在地里澆水。”小女孩把一顆菠菜拔出來,另一只手拿著剪刀,“咔”地剪掉下面的菜根。
王小蓓的胳膊疊在腿上,臉歪著壓上去:“那你就自己來菜園了啊,真懂事。”
小女孩靦腆的垂下了頭:“姐姐的鞋子好漂亮,我可以摸摸小兔子嗎?”
“可以啊。”王小蓓把一只腳往她那挪挪。
小女孩臟兮兮的手伸過去又縮回來,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去摸。
“小兔子好軟好可愛。”
“嗯嗯,跟你一樣。”王小蓓說,“小妹妹,姐姐問你啊,姜苗是誰?”
小女孩倏地不笑了。
不笑的小女孩讓王小蓓眼前飄過多部鬼片,她有點怕:“你說了我不會告訴別人的,只有我和你……”
話沒說完,小女孩就拎著半菜籃的菠菜走了。
王小蓓首戰失利,很丟臉的屁都不放。
可有人不讓她這么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過,笪燕輕蔑的呵呵:“沒那金剛鉆,搶著攬瓷器活。”
項甜甜替王小蓓打抱不平:“你行你上啊!”
笪燕的視線一瞥,來自一米七多的身高壓力讓一米五幾的項甜甜閉了嘴。
一旁的王小蓓看遠處:“來了個帥哥。”
這回笪燕上了,她把皮衣的拉鏈拉開,露著傲人的事業線跟一截盈盈一握的腰肢,甩著被鉛筆褲包裹的兩條大長腿走向那小伙。
搭訕很順利,小伙的眼珠都粘在了笪燕身上。
而當笪燕問起“你們這有沒有姓姜”的,對方的反應跟小女孩一樣,變了個人一樣,什么也不說就走了。
王小蓓撇嘴:“你問了不也這樣。”
“就是,我還以為能怎么樣了,結果沒區別。”項甜甜落井下石。
笪燕把皮衣的拉鏈拉上,挺胸高傲道:“我的魅力我很清楚,那個男的也被我迷住了,他不說是因為那是忌諱。”
“……”我們不知道嗎要你說。
自始至終都沒摻和的小襄心里沉沉的,村里人閉口不姜家,要怎么往下查呢?
十幾分鐘后,幾波人在路邊匯合,臉上都寫著答案,零收獲。
陳仰把自己的擔憂告訴其他人,不要掉以輕心的只想著把東西賣出去,越多越好,可能會有陷阱。
人群里的胖子徐定義往前走了幾步:“明天趕集,這會出來的人不多,大部分都在家里忙。”
也許是陳仰接二連三的袒露影響到了他,讓他選擇交換信息:“就我看到的,我數了,七個男的,五個都有殘疾。”
陳仰立即想到了那兩個趕車的,一個沒了胳膊,一個沒了耳朵。
“他們都是什么年齡?”
“有年輕人,也有中老年。”
“沒有女的?”
徐定義的脖子里淌著汗,幾條肉溝都腌了:“沒有,女的我遇到了四個,沒殘疾,都是好好的。”
其他人也把看到的說了出來,差不多的情況。
大家都想,明天趕集的時候村里人都會出來,到那時再留意一下。
是不是線索的后面再說。
天色昏黃,風吹過一排大大小小的草垛,飄下來一些碎草,飛揚著往地上跟樹墩上落。
路上有三五只雞在悠閑的覓食。
恬靜的鄉村風光罩在了眾人的視野里,他們不免都被眼前的風景迷倒。
陳仰喃喃:“你們不覺得哪里不對嗎?”
“有嗎?”王小蓓左右張望,“沒有哪里不對啊。”
陳仰說:“雞到了傍晚會自己回窩。”
“小伙子,你這話一聽就是家里沒養過雞。”
李平說:“畜生有的方面跟人一樣,也有那種性子慢的,野的,別說現在這個點,就是天黑了,個別也還在外面溜達,那有的更是往別人家跑,非得一只一只抓回來。”
陳西雙認同道:“是啊,我外婆家養的雞也有幾只是那樣的,每天都要找,還不在家里生蛋。”
陳仰想說什么,旁邊的朝簡倏然拄拐往一個方向走去,他幾個大步跟上。
其他人反應過來,一個兩個的走在后面,沒過多久,他們像是被定住一樣,全都停了下來。
很多雞!一大群!
“怎么這么多……”
“天啊,它們在干什么……”
“它們為什么不回……”
大家漸漸停止交流,看著那些雞在路上走來走去,就是不回家。
這場景有種說不出的怪異。
站在后面的陳西雙想起來的說:“當時那兩頭牛也不肯回來。”
眾人頓覺發毛。
那股感覺一直持續到晚飯的時候。
村長讓人給他們燒的菜,擺了一大桌子。
香菇燉老母雞湯,茶葉蛋,紅燒肉,蒜苗炒臘肉,水煮魚,粉蒸肉,糖醋排骨,綠油油的蔬菜。
全都是大瓷盆裝的。
桌上擺著十三副碗筷,十三只酒杯,一個大盆裝的米飯用蓋子壓著,一瓶二鍋頭。
坐下來的只有一半人,剩下的要么拿著碗夾了菜上一邊吃,要么一口不碰。
徐定義這人愛吃,對著這桌子菜實在是難以抗拒,他顫著一身肥膘大快朵頤,滿嘴肉油:“這豐盛的猶如斷頭飯。”
一旁好酒的李平已經打開了二鍋頭:“吃你的吧,飯都堵不住你的嘴!”
劉順打圓場的說:“吃飯吃飯,都好好吃飯,不吵。”
對面的王小蓓跟項甜甜一人盛了碗雞湯,小口小口的吹著喝。
“那些雞回去了嗎?”
“我看見好幾個村里人拿棍子趕了,雞飛狗跳的。”
“不說這個了,喝湯吧。”
王寬友端起那一大盆茶葉蛋,挨個走到沒吃飯的幾人面前,問要不要來一個。
笪燕減肥,晚餐是不吃的。
小襄拿了一個茶葉蛋,也說了聲謝謝。
張廣榮跟錢秦都沒要,陳西雙則是一副焦灼的掙扎樣,一會咬唇一會絞手,掙扎半天還是咬牙說:“快拿走!”
又是一個減肥的。
王寬友走到炕邊:“陳先生,你跟你朋友呢,吃不?”
“我拿兩個。”
陳仰嘴上這么說,手卻不聽使喚的抓了四個。
王寬友:“……”
陳仰喜歡吃茶葉蛋,平時很難買到正宗的,自己煮的又怎么都覺得差了點,剛才那蛋上桌的時候,他就吞了幾口口水。
王寬友不過來,陳仰也會去拿,他撐不了多久。
陳仰剝了個蛋,帶著茶也香的碎殼一掉,蛋白露了出來,他一看就知道入味了。
“吃嗎?”陳仰先給的搭檔弟弟。
朝簡:“不要。”
“還是吃點吧。”陳仰說,“人是鐵飯是鋼,一頓不吃餓得慌,我們沒其他零食,奶片也不多,不能亂吃。”
朝簡的手已經摸到了奶片,頓了頓,拿出來:“那給我弄半碗飯,不要菜,澆點蔬菜湯。”
陳仰說:“茶葉蛋不吃嗎?這個煮得很香。”
朝簡不想理他。
那蛋就沒往自己跟前送,光知道用嘴說,分明就是舍不得給。
陳仰三兩下解決掉兩個茶葉蛋,拍拍手上的茶液去盛了點米飯,淘一些白菜湯拌拌給朝簡。
“吃吧。”
朝簡接過來,挑剔的皺緊眉頭。
“白菜味道不錯,我給你拌飯的時候嘗了,也不油膩。”陳仰這么說,朝簡才吃了起來。
陳仰不知在哪找的一個塑料袋,把剩下兩個茶葉蛋用衛生紙包著放了進去。
“還是囤點糧吧。”陳仰說,“你兜大,你裝著。”
朝簡冷冷道:“不要,別給我。”
陳仰默默把塑料袋揪吧揪吧繞起來,打了個結,往少年的運動外套兜里一塞。
朝簡看自己鼓大包的兜,飯都吃不下去了,他的面部漆黑:“我裝這個,睡覺的時候會壓碎,你拿走。”
“壓不碎,我會提醒你的。”陳仰拍拍他拐杖,“說不定我晚上就給吃了,放不到睡覺的時候。”
朝簡:“……”
鄉下的夜晚很靜,家禽牲口的氣味會伴著風吹進窗戶里,有種別樣的沁人心脾。
四個女生在一個炕上,每張臉都籠在手機的藍光里,這會如果來點什么動靜,她們再看對方,能人嚇人嚇死人。
小襄跟笪燕各睡各的,離得也遠,是自己對陌生人的安全距離,而王小蓓項甜甜兩人一個被窩,小聲說著話。
“我從來沒有不洗澡不洗頭不換衣服就睡覺。”
“都有可能要死了,還管這個?”
王小蓓吐槽完項甜甜,嘆了口氣:“我有手機以來,第一次沒wifi。”
“……”
笪燕故意把包往墻上一砸:“能不能不要說話,吵死了!”
“你不是在看手機嗎?”
“那我也煩。”笪燕聞到了腳臭的味道,嫌棄的離她們更遠點,“我沒你們這種旅游的心態。”
“我們也沒啊……”
細碎的說話聲時有時無,小襄翻身背對著她們。
隔壁是另一番景象,炕很長,九個成年男性躺在上面,串串燒一樣,一個挨一個。
朝簡在最里面,一邊是蜂窩似的土墻,一邊是陳仰,陳仰的另一邊是陳西雙。
關系好的,聊得來的會靠著。
夜色漸深,不知過了多久,好幾個鬧鈴同時響了起來,一墻之隔也傳來了四個鈴聲。
零點了。
第二天了。
眾人的呼吸聲都出現了一瞬的凝滯,新的稱謂他們一時還不適應,只能安靜的躺在炕上不動,沒人入睡,也沒人說話。
陳仰想喊朝簡,對方轉過來面對著他,溫熱而悠長的呼吸噴灑在他臉上,睡著了。
估計是唯一一個還能睡的。
“你那邊的心態真好。”陳西雙在陳仰旁邊說。
陳仰無力反駁。
“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長得比我還好看的人,”陳西雙嘀咕,“而且比我高比我白,手也比我的要長,就連發量都比我多,好攻啊。”
陳仰再次無力反駁。
少年一條手臂橫過來,搭在了他的身上,他沒撥,撥了也沒用,睡相太差了。
屋里的其他人都沒發出聲響。
“呃……那個……”
陳西雙想打破寂靜,卻被突如其來的咳嗽聲打斷。
“咳咳……”
是劉順,是他在咳。
估計是有咽炎,要不然就是鼻炎,這里九個人有六個人都有。
“咳!”
開始大家以為他只是咳兩下,也沒放在心上。
可劉順不但沒停,反而越咳越嚴重,唾沫從嘴里咳出來,掉的臉上身上都是,很快的,他整個身體都隨著咳嗽顫抖。
陳仰要爬起來,身上的手臂還壓著,修長的手指曲在他腰邊,他只好側過頭看。
“感冒了。”陳西雙撓撓喉結,“我聽著這聲音,我也有點想咳了。”
說著就清咳了幾下。
劉順的咳嗽比陳西雙要重數倍,聽起來渾濁又吃力。
李平睡在劉順右邊,看他這么咳,被子都不管的往旁邊躲,生怕他的口水噴到自己頭上。
“怎么咳起來了,你還好嗎,沒事吧?”
躺在劉順左邊的王寬友關心的問。
現在劉順已經說不出話來了,他邊咳邊艱難的爬出炕邊,垂落半個身子,臉貼著地面不斷猛咳,嗓音如撕裂一般。
像是要把什么東西從自己身體里咳出來。
“你這樣不行,還是先喝口水順順吧。”
王寬友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下炕,拉了下墻角的黃燈泡。
屋里一亮起來,王寬友就手腳利索的給劉順倒了杯水,他要扶對方起身的時候,手剛碰到對方的身體就停住了。
因為,劉順不咳了。
王寬友把磕掉幾塊瓷的瓷缸端過來:“水在這,你……”
“水沒用。”隔著兩個人的張廣榮丟過來一物,“讓他吃這個。”
王寬友接住,是半扳西瓜霜:“我給你摳兩片西瓜霜,你含嘴里。”
“嘔……”
一陣近乎于嘔吐的劇烈咳嗽響起,劉順的身體不再顫抖,而是僵硬的繃直,漲紅的臉上,暴起一道道青筋。
“tui!”
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時候,他忽然狠狠的一啐,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。
一灘帶血的老痰被吐到地上,離得近的幾人一個個被惡心的汗毛直立。
“啊……”
而劉順卻發出一道冗長而舒暢的呻吟,如釋重負一般。
他翻過身,緩緩的仰倒、躺平,在隱隱的喘息聲中,睡了過去。
沒人再想說一句話,各自醞釀起了睡意。
王寬友倒掉杯子里的水回到了炕上,他來回翻了幾次身體,心里實在是想不明白,這劉順一整天都生龍活虎的,晚上還一直聊天,怎么突然就咳嗽成那樣。
“也許是白天受涼了吧。”他自我安慰道。
可是……
劉順才四十多歲。
為什么剛才碰他的時候,他的身體好像很枯瘦,仿佛能摸著骨頭。
那種干癟的身體……
就像七八十的老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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