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朱云兩家的族長為了自保請來高人做法,他們用至親的皮跟骨制傘,還需要一個滿月的嬰兒。
女瘋子丈夫賣給朱家的孩子生辰八字正好合適。
嬰兒被活生生挖掉眼珠,按在齊家客棧二樓。
陳仰聽到這心頭一寒,那兩個眼珠果然是用來鎮壓生靈們的怨念。
所以一旦把眼珠捂上,就會下開水雨。
女瘋子捂眼珠的時候,一定覺得諷刺,竟然是她的孩子在守護這座小鎮。
“今年還沒到一甲子,魚卻出現了。”高德貴捏緊石頭,肩頭顫動,“我早就說不能吃不能吃,沒有人聽我的,報應,都是報應,不孝不仁不義,天打雷劈。”
半晌午,日光明亮,門前卻彌漫著一片無形的灰暗。
陳仰清理著任務相關的線索,問高德貴:“當年他們怎么會想到把魚吃了?”
高德貴說:“跟這次一樣,魚一出現,吃魚搶壽命的謠就有了。”他嘲諷,“那是鬼迷心竅。”
陳仰點點頭,確實是鬼迷心竅,生靈們的詛咒針對的是鎮民的欲望,這太容易了,長壽是欲望里的中心位。
“齊家客棧的周寡婦早就死了,你知道嗎?”陳仰看著高德貴說。
高德貴很明顯的縮了下肩膀。
不止是陳仰,其他人也發現了高德貴的反應,沒人指著他大罵“那你為什么還讓我們住進去”。
大家都清楚,這是任務,高德貴是npc一般的存在,他的立場就是他們挖坑。
陳仰說:“那兩個走商死后的第二年又來了鎮上,年年來,一直住在客棧,你沒采取什么措施?”
高德貴苦笑:“他們是留在人間的執念,我能怎么辦。”
“況且他們跟人一樣,不,他們比人簡單,每次來只是住幾天,不下樓,不惹是非。”高德貴憔悴的臉上寫滿了頹敗,“活人才復雜,我沒能成功勸導一個鄉親,都完了。”
陳仰口干舌燥,他指往其他隊友能說點什么,結果他們要么面無表情,要么情緒寡淡,要么就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,一個個的都沒有出聲的打算。
“河邊的紙是你找的吧。”陳仰觀察高德貴的神色,“見到女瘋子了?”
高德貴的眼白全是紅的:“她是個苦命的人。”
“那你說,她為什么要帶著孩子的石像躺進河里?”陳仰盯著他。
高德貴搖頭: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“河里有太多的亡靈了,要是能填起來就好了。”他自自語著爬起來,搖搖晃晃的往屋里走。
陳仰拍了拍朝簡捏奶片的手臂:“任務背景全部完整了,可任務還沒完成,目標不知道在哪。”
下一刻他就沖高德貴的背影喊道:“朱老爺吃過十條年輕人的名字魚,但他不是奪取壽命最多的那個,鎮子里還有人吃的比他更多?”
高德貴沒有回答,他的的腳步不停,很快就進了屋里,關上了門。
“npc下線了。”錢漢呢喃。
陳仰的疑惑沒有解開,他焦躁的在門口走動,不知不覺的繞著朝簡走。
在場幾人見證這個畫面,臉上的表情各有不同。
陳仰毫無察覺,他繞著朝簡走了好幾圈,把自己繞暈了才停下來,面對著朝簡發呆。
朝簡自始至終都沒語,也沒走開。
一兩分鐘后,陳仰用力抓住朝簡說:“我知道了,年輕人不一定就長壽。”
朝簡垂眸瞥抓著自己的那只手,喉頭滾了滾,隱隱發出一個“嗯”的音節。
“也是,”向東說,“有的年輕人就死在年輕時候。”
“尤其是咱們這一代,猝死的占比最大。”向東掃掃根本沒看他的朝簡,裝模做樣的說,“沒說你,你跟我們不是一代人,你哥和你有代溝。”
陳仰:“……”
“沒有,你別聽向東胡扯。”他小聲跟朝簡說。
朝簡:“我知道。”
陳仰愣了下就回到正事上面:“那就是說,不按照魚的數量算,只計算奪取的壽命,朱老爺沒死的時候,有人奪取的壽命比他多,所以我們沒找對目標。”
“可現在鎮上都沒人了啊。”珠珠兩眼無神。
陳仰沉默了下來,這正是他覺得任務進了死胡同的地方。
這時葛飛從嘴里蹦出一句話:“在高德貴沒出現之前,我以為目標就是他。”
珠珠說:“我也是。”
“我都做好回家的準備了。”她抱著膝蓋,要哭不哭。
然而事實是,高德貴的眼睛沒變異,他沒吃魚。
向東火冒三丈的一腳踹在樹上:“這任務真他媽的詭異。”
樹葉撲簌簌掉下來,落在陳仰的頭上跟肩上,他沒在意,滿腦子都在想,沒有任務提示,是不是也是一種提示?
朝簡趁陳仰發愣之際,漫不經心的弄掉他身上的樹葉:“回客棧。”
陳仰下意識應聲。
畫家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,向東在他旁邊走著,打量他高腫不堪的腳踝:“都成這樣了,還這么有精神,回光返照的勁頭都比不上你。”
“你不懂。”畫家離向東遠點,對方一身的臭味太難聞了,他有點想吐。
向東敷衍的說:“我怎么不懂,枯木逢春唄。”
畫家嚴謹的糾正:“是再生。”
“照你這么說,陳仰跟朝簡是你爸媽?”向東戲謔。
畫家說:“某種意義上。”
向東斜眼:“那他們誰是你爸,誰是你媽?”
畫家:“……”這個問題有必要討論下去?
落后一段距離,喬小姐跟香子慕并肩,兩個截然不同的女人差不多高,一個火熱,一個清涼。
“這個任務很有意思。”喬小姐率先開口,氣息里帶著類似雪松的香味。
香子慕并不答話。
喬小姐撩了撩蓬松的波浪大卷:“我挺喜歡你的。”
香子慕無動于衷。
“真傷感情。”喬小姐細長的手臂攬住她,傷口結痂的脖子湊過去,“看在室友一場的份上,姐姐奉勸你一句,好好做任務,好好往下走。”
香子慕看著一處方向的眼睛垂下去,淺淡的唇張合:“我也奉勸你一句,別太放縱。”
“有癮吶,這是病,姐姐我在現實世界搞起來麻煩,動不動就修羅場。”喬小姐走t臺似的,身形曼妙又慵懶,“任務世界太適合我了,有時候我都會想,哪天真的解綁了身份號,我會舍不得的。”
香子慕不再給反應,腳步也快了一些,似乎是在追隨著什么。
后面,錢漢甩開珠珠跟葛飛,小跑著奔向大隊伍,燙傷的手臂被他另一只手托著,疼得他嘴唇發青。
珠珠看身邊的人:“葛飛,你跟錢漢是不是關系很不好?”
“當然了。”葛飛聳了聳肩,“他瞎掰被我當場拆穿,關系能好嗎?”
珠珠說:“那他真的為了自保,把吳大哥推了出去?”
葛飛的臉被紗布包著,看不出是什么神色,他的語氣倒是性平氣和,沒有失控:“你信我,還是信他?”
珠珠抿嘴,抱歉的說:“當時我沒在場。”
“理解。”葛飛說,“其實我后來想想,他那么做也是人之常情,人在危急關頭,求生欲會壓過理智跟情感,本能的啟動自我防御。”
珠珠說:“那又怎樣,傷害還是造成了,不會有人說,那只是你的本能,你也沒辦法。”
葛飛笑笑。
晚上,陳仰在房里記錄所有信息點,試圖找出被忽略的部分。
白蠟燭的光在桌前投下一圈光影。
陳仰在小本子上面寫寫劃劃,“啪”地把筆按下去,他轉過頭,視線挪到床上的搭檔身上。
朝簡沒看他:“有眉目了?”
“沒有。”陳仰搬動椅子坐過去,膝蓋貼著床沿,“腦子里有毛線團,抖不開。”
“本來我還想著,明天魚潮來的時候高德貴才會現身,現在提早了。”陳仰嘆氣,“這一下給搞的,感覺已經大結局了。”
“明天看看會不會有鎮民去河里。”陳仰的手肘撐住腿部,兩只手抵著下巴,“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。”
朝簡沒什么表情。
陳仰搖搖他搭在床邊的腿:“弟弟,你說點話。”
“我沒說?”朝簡拿開腿,背部微繃,“你別對我動手動腳,煩。”
陳仰:“……”
“你說什么了?你只是問我有沒有進展。”
朝簡又把腿搭回原來的地方:“那不還是說了?”
陳仰無語。
“你帶著你的小本子到床上來,我看看你記的信息。”朝簡看著頭上長草的陳仰,眉頭皺了又皺,也不知在糾結什么,他壓制著情緒說,“快點。”
陳仰連忙撈了本子爬到床上。
朝簡沒伸手拿走陳仰的本子,只是低頭湊近,一目十行的掃視。
“看得懂嗎?要不要我給你解釋一下?”陳仰撓臉。
“不用。”朝簡說。
陳仰有些詫異,不知道怎么搞的,也不知道從哪天開始的,他記東西的時候,總是記得比較抽象,乍一看跟鬼畫符沒區別,有時候他自己都看不出自己寫的什么,朝簡竟然能看得懂。
“你不會是為了面子才這么說的吧?”陳仰不信,“要是那樣的話,大可不必。”
“看著。”朝簡從第一行開始,準確讀出他的信息。
陳仰驚駭的想,天才。
“想什么呢,我不是天才。”朝簡抓幾個奶片扔到本子上面。
“好,你不是,我是。”陳仰一邊哄一邊在心里說,你不是天才,怎么會看懂我的鬼畫符。
陳仰沒跟朝簡聊多久,就被外面的動靜打亂了。
珠珠從喬小姐跟香子慕的房間里沖出來,她神經兮兮的在院里又是哭又是叫的,左邊耳朵上的五個耳夾全被她拔掉了丟出去,耳廓周圍被拽出道道紅痕。
陳仰開門出去的時候,發現其他幾個房間里都沒人出來,他盯著抖個不停的小姑娘,問她怎么了。
珠珠像是突然被什么東西從后面壓住,重量不輕,她的腰背大幅度的往下一彎,腿晃了晃,差點被壓趴下。
陳仰的后背發麻。
珠珠維持著被壓住起不來的姿勢,嘴里發出驚恐大叫:“救救我,陳先生救救我……我被壓住了,救救我……”
“你背上沒東西。”陳仰舉著朝簡的手機照過去,沒照到什么鬼影,他松口氣。
珠珠一呆:“沒,沒有嗎?”
陳仰點頭。
珠珠在陳仰的注視下站了起來,沒有任何阻礙,她試圖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,沒異常。
陳仰看她疑神疑鬼一驚一乍:“你這兩天一直在自己嚇自己。”
珠珠哭起來:“我害怕。”
陳仰回頭看一眼床上的搭檔,確定對方在關注自己這邊的動向,他才舉著手機走近珠珠:“你害怕什么?”
“我害怕……”珠珠捂住臉嗚咽,“我……”
珠珠的聲音倏然變了樣,吐字艱澀,仿佛有兩只手摟住了她的脖子,力道漸漸加重,她想要扒開脖子上的手,上半身再次彎下來,跟下半身呈現出了九十度。
像是有人扒著她的背跟她玩鬧。
珠珠的瞳孔劇烈顫動,恐懼正在淹沒她的神智,她緩緩扭著脖子往后看……她看到一個人趴在她的背上。
那個人抬起了頭。
是她自己!
她自己趴在自己背上!
陳仰還沒搞清楚怎么了,就看到珠珠瘋了一樣,尖叫著抓自己的肩膀。
她的身體像是爛掉了一樣,那一抓,直接把一大塊皮肉給抓了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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