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輪一開始就知道了怪物的身份。
這是好事。
找出了怪物,其他人手里的防身武器就不會再對著隊友,而是能一致面向怪物,他們也不會再互相懷疑,疑神疑鬼。
“我們還當著什么都沒發生,討論的時候不要被他干擾,更不要被誘導觸犯禁忌。”余哥神色凝重,“總之別露出破綻。”
前兩輪沒有早早發現怪物,大家不需要演戲,這次需要了,他們不知道怎么做好表情管理,心里發慌。
然而張總去了廁所就沒再回來。
陳仰用只有朝簡能聽見的音量說:“我們去廁所看看?”
朝簡吃著八寶粥,沒給什么回應。
陳仰燒得厲害,人蹲不住的坐到地上,屁股還沒把地面捂熱,朝簡就將他拉了起來。
“去公司。”朝簡的嗓音壓得極低,氣息很沉。
陳仰不想走,關于張總是怪物這件事,他還有幾點沒搞明白,一心想去廁所打探一番:“等會。”
朝簡瞪他。
陳仰剝了個奶片遞過去。
朝簡冷笑:“本來就蠢,腦子再被高溫一燒,等著做傻子吧。”
氣歸氣,奶片還是吃了。
朝簡“嘎嘣”咬碎奶片,滿身戾氣的撈起陳仰,把他帶去廁所,讓他看個究竟。
廁所里不見張總的身影。
朝簡用拐杖砸開一個個隔間:“看過了?”
陳仰的呼吸很重很燙:“看過了看過了,不砸了啊,砸得我頭疼。”
跟過來的幾人小心翼翼打著手電檢查廁所,沒發現異常。
“他知道我們識破了他的身份,躲起來了。”李正聲音發干的說。
余哥安撫道:“只要我們不觸犯禁忌,變成怪物的張總就拿我們沒辦法。”
“可禁忌是什么?”王姐哭都哭不出來了,既麻木又恐懼,精神分裂一般,“現在我們什么都不知道啊。”
廁所里很腥,陳仰聞不到這個味道,卻能察覺出氣氛的僵悶。
喬橋摸著星座書的封皮,漂亮的手指輕點:“四天四輪,所有禁忌都圍繞著一個規則嗎?”她自顧自的嘟囔,“如果真是這樣,那這一輪會延續前兩輪……”
李正腦子里靈光一閃,忙接道:“還跟倒影有關?”
余哥定定看他:“可能性很大呢。”
“倒影……水?”李正的眼睛瞪大,“不能去一樓?”
他的語速很快,激動的滿面紅光:“昨晚下去接電話不算,從怪物正式上班開始,我們就不能去那里了,是不是這個禁忌?”
“不知道。”余哥嘆氣,“還是小心點吧,以防萬一。”
廁所里靜下來,大家都沒出去,也沒再說話。
幾束光照不亮他們回家的路,只能驅散任務世界的一塊黑暗,僅此而已。
陳仰的心里被一股不安沖擊著,遲遲沒有散去,他沒把“怪物的上班時間跟它平時的上班時間對等”這件事透露出來。
只有他跟朝簡知道,這一輪八點上班的怪物是長象科技的人。
如果張總是怪物,那他就不是他脖子上那張工作證的主人——游戲星騰的老板,而是他們的同事。
可是……
陳仰覺得怪異,他看向在場的眾人,除了他,朝簡,小啞巴,另外幾人都是a3樓的白領。
“你們進任務世界前聽說過張總這人嗎?”
余哥幾人面面相覷,他們的回答是“沒有”“沒印象”“不認識。”
陳仰觀察他們的反應,沒發覺出異樣,似乎沒人撒謊,他想,還是要找長象科技的員工入職檔案,找到那東西,一切都會明了。
陳仰燒糊涂了,人站不穩的晃了一下,朝簡帶他離開,步子邁得快又穩。
喬橋也燒昏了頭,身體虛軟,李正問她要不要讓他背。
“不用了。”喬橋不好意思,“我能走。”
李正沒有就此放棄:“我們不是哥們嗎。”他輕咳,厚著臉皮說,“在你告訴我答案前,我還是你哥們。”
喬橋:“……”
李正一本正經:“哥們間背一下沒什么。”
“你少忽悠我。”喬橋不上當。
兩個年輕男女說著悄悄話,形成了一個屬于他們二人的小世界。
余哥舉起了手電。
外面忽然傳來陳仰沙啞的聲音:“你們也出來,別在廁所里待著了,不安全。”
喬橋跟李正頓時一個激靈,沒有再說悄悄話。
任務世界不能分神分心,容易出事。
余哥放下手電:“你們今天有什么打算嗎?”
“雖然張總的怪物身份已經跳出來了,但禁忌還一無所知。”李正扶著喬橋往廁所外走,“保險起見,最好還是跟前兩天一樣,老老實實在公司里找線索,沒事別出來。”
“也是。”余哥撓著小痦子。
啞巴輕碰男人的深藍色襯衣袖子,在他看過來時舉了舉便利貼本,又指他左邊眉毛里的痦子。
余先生,你那里快破了。
余哥“啊”了聲:“沒事。”
“你這個可以做激光手術去除的吧。”王姐拿手電仔細照照。
“可以倒是可以。”余哥說,“不過我不是很在意。”
啞巴的眼里閃過一絲古怪,不在意還撓得那么頻繁?分明就是很想弄掉。
幾人離開廁所,啞巴走在最前面,其次是余哥,喬橋跟李正,王姐。
啞巴的公司在四樓,她習慣了獨來獨往,也十分警惕,除了陳仰她誰都不信,因此很快就和大家拉開了一大截距離。
剩下四人前后在走廊上行走。
啞巴一離開,走在最前面的人就成了余哥,他沒先走,而是一直跟大家走在一起。走了會,余哥指間的手機換了個位置,光沒照在前面,而是擦過一旁的墻面往斜后方投。
喬橋高燒不退,走了幾步停下來緩緩,李正陪著她,兩人落后一些,王姐走到了他們前面。王姐靠近余哥:“你把手機拿好,往前照啊。”
“哦哦。”余哥唉聲嘆氣,“糊涂了。”
王姐露出理解的表情:“我們經歷了這些事,回去了得看心理醫生。”
余哥道:“沒事,你不用的。”
“怎么不用。”王姐當作是余哥在安慰自己,干巴巴的幾個字蒼白無力,就像他們這伙人面對任務規則一樣,她苦笑了聲,沒再說什么。
朝簡給陳仰找到了感冒藥。
陳仰怕吃藥,可這是任務世界,容不得他磨蹭,他壓制住了自己的排斥跟抵觸,硬著頭皮把藥吃下去,昏昏沉沉的倒在辦公椅里。
“張總是怪物這件事,你怎么想?”陳仰在黑暗中問朝簡。
朝簡摳著三個空藥囊殼:“找到員工檔案就知道了。”
陳仰撐著椅子扶手坐起來,藥效還沒發揮,他卻等不了:“不歇了,找吧。”
“我們要活著回去,回家。”陳仰輕聲說。
朝簡皺了皺眉,沉默的把那扳藥放進口袋,帶著陳仰去找檔案。
沒多久,任務有了新的進展。
不是陳仰跟朝簡找到了檔案,而是潘霖發現了一張膜。
鄭之覃讓潘霖跪著往前走,他兩只手撐著地面,狗爬似的叫,摸黑摸到了個什么,下意識的攏住一塊捏了捏,覺得好軟。
等他打開手電看清是什么以后,瘋狂尖叫著從鄭之覃身下竄開,鼻涕眼淚糊一臉。
陳仰一行人看到地上的膜,也嚇了一跳。
那膜似乎很大,層層疊疊的堆在地上,像是有什么東西從里面出來了。
蛇蛻皮一樣。
“草……”李正艱難的吞口水,“真的要瘋了。”
“這什么啊?”喬橋拿著手機的手不停發抖,“好惡心。”
“我怕這東西。”余哥受不了的扭過頭干嘔,他這一嘔,王姐也跟著嘔。
陳仰用朝簡的拐杖挑起膜,他忽地大叫:“李正,余哥,幫我把膜立起來!”
李正跟余哥聞,忍著惡心湊近。
“抱歉,我真的不行。”余哥難以承受的后退,繼續嘔。
陳仰正想喊別人,一道高挺的身影走進他的視野里,襯衣領子松散了好幾顆,露出掛在胸口的小十字架,伴隨著一股濃烈的煙草味跟腥膻味。
鄭之覃慢條斯理地彎下腰背,捻起膜的一角,對陳仰頷首。
陳仰把膜上面的另一個角給朝簡拿著,他跟李正蹲下來,一人負責膜的下面兩個角。
四個人牽住膜的四個角,拉平。
手電的光全部集中過來。
“是個人形。”喬橋發出一聲驚呼。
“不會吧?”李正近視看不清,他借著電筒的光亮湊近一點點,下一刻就逃開,“真的,真是人的形狀。”
陳仰說:“別喊了,快點拍下來。”
李正立即照做,他一拍完,陳仰就松開了膜,拿著他的手機看照片。
“有點眼熟。”陳仰看了會照片,說出這么一句。
李正,喬橋,余哥,王姐四人圍了過來,四個腦袋挨著陳仰。
朝簡把膜一丟,冷著臉拉過陳仰,往身邊帶了帶。
陳仰:“怎么?”
潘霖:“這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