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隱寺血案過后,故皇后日夜受夢魘折磨,終日纏綿病榻,身子已一年不如一年。
被方遠山這么相逼,她痛定思痛,終于決定不再忍耐,將一切實情告訴了昭元帝,從她是怎么對宛嬪起了加害之心,到老太監(jiān)暗中保下宛嬪;從方遠山是怎么發(fā)現(xiàn)宛嬪活著,到她是如何教唆盧美人殺害宛嬪;從方遠山是如何放走程旭與小太監(jiān),到他貪得無厭,還想利用這二人挾制她,想要再次高升。
昭元帝聽后,震怒異常,立刻問斬了方遠山,并且發(fā)落方府一家。
“所以,當年方遠山被斬,并不是因為中飽私囊和寫錯太|宗皇帝的名諱?”程昶問。
“不是?!睂幓傅?“方遠山愛惜前程,做事仔細,為官也算清廉,但他真正犯下的罪行,比明面上的要大得多?!?
云浠問:“那這些事,阿嫂……方芙蘭她知道嗎?”
“應(yīng)該不知道,這些事畢竟是天家秘辛,常人不可能知道的,且當時事發(fā)太快,故皇后將實情告訴陛下的當夜,陛下便命人緝拿了方遠山,第二日就降罪問斬了,再一日,方芙蘭之母虞氏也自縊了?!睂幓傅?,“不過我知道得也不詳盡,當時宮中大事接踵而至,方府抄家,故皇后病危,塞北蠻子入侵,陛下急派人尋找五殿下,朝堂上下亂作一團,我跟著太子殿下也無暇他顧。”
云浠又問:“寧大哥方才不是說五殿下與他身邊的小太監(jiān)‘逃’去塞北了嗎?”
“是?!睂幓傅?,“五殿下和小太監(jiān)很聰明,他們知道方遠山?jīng)]安好心,也知道他暗中派了探子跟著他們,所以他們趁著方府出事,甩掉探子,混入往塞北運送糧草的大軍,逃去塞北了?!?
“本來只要找到這名探子,借由他尋到五殿下與小太監(jiān)的下落其實不難,但是這名探子少時是個賭徒,結(jié)過不少仇家,被五殿下甩掉不久,他便被仇家找上門一刀捅死了,臨終只留下五殿下去往塞北的線索。”
程昶道:“所以,這才是忠勇侯出征塞北的真正原因?”
寧桓點頭,嘆了一聲,說道:“故皇后與陛下相敬如賓了一輩子,哪怕身隕,也該是榮光無限的,可惜陛下在得知宛嬪之死的真相后,對她生了厭棄之心,直到故皇后病亡,陛下也再沒去看過她?!?
故皇后臨終前,將故太子叫來塌邊,對他說她很后悔,如果不是當年一念之差決定加害宛嬪,她身居皇后尊位,也不至于淪落到今日這個地步。
故皇后說,其實這世上善惡只在一念之間,哪有什么天生惡人?不過是犯下一樁惡事后,一步錯,步步錯罷了。
正如她當年加害了宛嬪后,得知宛嬪和程旭活著,為了掩蓋當年的罪行,不得不教唆盧美人再次殺害宛嬪。
她說:“可惜這世間緣法,逃不開天道輪回,善惡果報八個字,或許只有種善因,才能得善果吧,我當年種下了惡因,如今自食其果也是罪有應(yīng)得。自從害了宛嬪后,我這十多年來,過得苦極了,沒有一日真正地開心過,眼下快死了,也算終于解脫了?!?
故皇后最后對故太子說:“其實宛嬪這個人,本宮記得,難得善良溫婉一個人,還有那么高的才情,她教出來的旭兒,想必與你一樣,一定是仁德純善的?!?
“旸兒,母后最后再托付你一樁事吧?!?
“母后但說無妨。”
“眼下塞北戰(zhàn)事將起,即將陷入危境,你找一個可靠的人,去塞北尋到旭兒,然后把他接回宮,好好照顧他,便算……便算幫母后贖罪了。”
……
“其實當時出征塞北的將領(lǐng)已定了,正是因為故皇后之托,殿下便保舉了忠勇侯,請侯爺去塞北尋找五殿下。”
“那時太子殿下的身子已大不好了,我畢竟是殿下身邊的貼身侍衛(wèi),雖然知道殿下心系五殿下安危,也不敢貿(mào)然離開……”
豈知不久以后,塞北竟傳回忠勇侯戰(zhàn)死的消息,連五殿下程旭也無蹤可尋。
昭元帝得知此事,怕故太子自責,便將一切過錯歸咎于忠勇侯貪功冒進,隨后降云洛為招遠副將,再次出征塞北。
故太子苦勸無果,只好命寧桓同赴塞北,查明忠勇侯戰(zhàn)亡的真相。
不成想寧桓剛查到一點線索,招遠就叛變了。
“太子殿下自覺對不起忠勇侯,苦撐著最后一口氣,就是想把真相稟明陛下,為忠勇侯洗清冤屈。無奈我日夜兼程趕回金陵,剛把查得的線索告訴殿下,竟被鄆王打斷?!?
“太子殿下雖未服下鄆王給的毒湯,但他得知鄆王下毒,氣急攻心,沒能等來陛下就病逝了?!?
故太子最后對寧桓說:“老四愚蠢,老三心狠手辣,我若病逝,你即便向父皇稟明真相,沒有證人證據(jù),也恐難定老三的罪,說不定你還會因此遭來殺身之禍。你快走,先保住自己,然后去塞北,把一切因果緣由查清查明,找到旭兒。云舒廣于旭兒有恩,想必他會愿意為忠勇侯府平冤。你且記得,云氏一門鎮(zhèn)守塞北數(shù)十年,將士們浴血邊關(guān),保家衛(wèi)國,赤膽忠腸日月可昭,我們……萬不可讓他們寒了心?!?
寧桓道:“至于后來金陵發(fā)生了什么,我就不知道了,我日夜趕赴塞北,途中遇到人追殺,賠了一雙眼睛,在塞北苦尋了五殿下年余,才知云洛竟活著,因他也要為忠勇侯洗清冤屈,我二人便一起行事了?!?
這時,秦忠道:“其實鄆王、還有樞密院的那個姚杭山暗中調(diào)用兵糧這事,少將軍一早猜到了,不過那會兒塞北私底下還存了點糧,這事不至于讓侯爺這么冒進?!?
“侯爺當時安排我們天字部守吉山阜,所以侯爺究竟為什么要追出關(guān)外,我們至今都不知道。但就當時的情況看,如果沒什么特別的緣由,侯爺追出關(guān)外這個決定,是有點輕率了。所以那會兒朝堂上有人參侯爺貪功冒進,我們這些塞北的人也不好說什么?!?
“不過鄆王陵王確實不是東西,如果沒有鄆王調(diào)用兵糧,沒有陵王通敵,塞北數(shù)萬將士也不至于盡皆戰(zhàn)死?!?
程昶問:“你們?nèi)ト弊凡槲宓钕碌南侣?,有結(jié)果嗎?”
“只打聽到了一點線索。”云洛道,“父親到塞北后,似乎是尋到了五殿下和小太監(jiān)的,因為當時塞北草原上,有人看到父親將兩個十幾歲的少年交給了一個叫做‘啞巴’的人。”
“啞巴叔?”云浠一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