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板上,刀劍出鞘的寒光連成一片,士兵們咬緊牙關,死死抓住船舷、纜繩、桅桿底座,等待著那決定生死的一撞。
海風裹挾著硝煙與殺氣,灌滿每個人的肺葉。
“轟!”
“咔嚓!”
驚天動地的巨響猛然炸開,不是一聲,而是一片!
數十艘充當箭頭的艨艟巨艦以駭人之速迎頭對撼,包裹船首的鐵皮在巨力下扭曲、崩裂、翻卷……
木屑、鐵片、斷裂的船材混合著激揚的海水沖天而起,形成數丈高的慘白水墻。
高速撞擊之下,體型稍遜但更為尖銳靈活的大和戰船,往往能兇狠地楔入大周艦身。
一艘大周樓船被攔腰撞中,龍骨發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,竟被硬生生頂成兩截,海水瘋狂倒灌,船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傾斜,甲板上的士卒如下餃子般慘叫著跌落怒濤。
而大周那些更為厚重堅實的戰艦,則像一柄柄巨錘,將迎面之敵撞得粉碎,一艘大和快艦船頭盡碎,整個艦身被巨大的慣性推得向后倒豎起來,隨即被側方友艦來不及避讓,攔腰碾過,瞬間解體!
這已不是戰斗,而是鋼鐵與木材、生命與海浪的殘酷角力。
僅僅第一輪碰撞,便有超過二十艘主戰艦當場沉沒或重創,海面上滿是漂浮的碎木、雜物和掙扎撲騰的人影。
然而,殘酷才剛剛開始。
未等劇烈搖晃的船身完全穩住,雙方的甲板上便爆發出野獸般的嘶吼。
“跳板,快!”
“壓上去!殺光他們!”到處都是將士們的喊殺聲。
一塊塊包鐵的長木板被奮力推出,搭上鄰近敵艦的船舷。箭雨更加密集地從雙方船艙的射擊孔、女墻后潑灑而出,企圖壓制對方的登船企圖。不斷有士卒在跳板中途被射成刺猬,慘叫著墜入下方翻滾的海浪。
與此同時,艦隊兩翼,數以百計的蜈蚣快船、赤馬舟像離巢的馬蜂,靈巧地穿梭于巨艦之間,伺機貼近,用鉤鎖攀援,蟻附登船。接舷戰在每一片可能接敵的海域爆發,刀光劍影,血肉橫飛。
海戰之殘酷,遠勝陸戰。陸戰敗北,或可潰逃,或有投降之機。
而在這茫茫大海,艦毀即意味著死亡,即便水性再好,在冰冷刺骨、波濤洶涌的遠海,在周圍盡是殺戮與混亂的戰場上,生還機會渺茫如縷。
大周鎮海軍主將高聞崇,屹立于指揮艦‘定海’號艦首,面色如鐵,他身旁親兵手持巨盾,隨時準備應對飛射而來的箭矢。
他的目光緩緩掃過這片沸騰的殺戮場,冰冷而決絕的眼神似乎看到了十年前的慘烈畫面。
十年前,前任鎮海軍主將季千帆,便是在此地與敵血戰,壯烈殉國,鎮海軍十年來臥薪嘗膽,等的就是雪恥之日!
“傳令!”高聞崇的聲音壓過戰場喧囂,冰冷而決絕,“命閔淮率敢死隊、戰奴營全部壓上!不惜任何代價,給我撕開敵陣防御!”
“得令!”身后旗兵揮動紅黑雙色旗幟,將這道死命令傳遍戰場。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