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不說了?”陳策笑意更深,起身向玉臺下走去,“其實,這句話是我寫錯了。”
“關二爺說的應該是:‘城若破,有死而已。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,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。身雖殞,名可垂于竹帛也。’”
陸明渾身劇震,猛地抬起頭,難以置信地看著陳策。
作為一個浸淫典籍的翰林編修,他自然能聽出這句話有多么的出彩,此人竟能將自己寫下的名句隨口修正得如此精妙?這是何等驚世駭俗的才情?!
當魏駿杰也陷入呆滯時,林棲鶴和霍青早已熟稔地摸出隨身攜帶的小本本和鉛筆,迅速將主公說的這新金句記了下來。
陳策并未在意身后兩位“書記官”的動作,他邁開步子,一步步走下玉階,徑直來到被捆縛的陸明面前,像是當初啟迪霍青那般,對陸明展開了靈魂拷問。
“陸編修,你張口閉口皇恩浩蕩,世受國恩。”
“請問這恩從何而來?”
“是上天賜予的嗎?”陳策指了指頭頂,微微搖頭。
“天地不仁,以萬物為芻狗。天地視萬物平等如一,無分帝王將相,販夫走卒。”
“它不會偏愛誰,也不會特意恩賜哪個姓氏永坐江山。”
“若真如你所信奉的,這皇位非蕭氏坐不可,那為何先帝會死在羅煜這等逆賊之手?為何大乾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?天,何曾庇護過它冊封的所謂天子?”
“君權當真神授?”
“不。”
“民為水,君為舟。”
“水能載舟,亦能覆舟。”
陳策語氣斬釘截鐵,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陸明心頭,更把禮部尚書魏駿杰敲的滿眼金星。
“大乾之敗,根源何在?”
“非是羅賊一人之惡,而是它早已失了民心。”
“皇帝昏聵,權貴貪腐,官吏盤剝,讓這水,沸騰了,百姓活不下去,只能揭竿而起。”
“羅煜不過是順勢而為,又迅速被更大的惡欲吞噬,成了新的暴君,而我不過是順應這沸騰之水,蕩滌污穢,重建秩序。”
“大乾之劫,罪在于舊朝腐朽已極,根基已爛。”
“這個責任,該由那失盡民心的昏君和腐朽的朝廷來負,而非歸咎于一個收拾殘局的人。”
陳策向前逼近一步,強大的氣場壓得陸明幾乎喘不過氣。
“你說我篡逆?”
“好吧,我的確篡了。”
“可我陳策若真覬覦皇位,當年新帝初立根基未穩時直接出手即可,何須等到今日?”
“我若是假仁假義,何必推行新政,分田于民,興工商,廢奴制,讓利于百姓?我直接學朝廷剝削天下,豈不舒服?”
陳策頓了頓,微微側身,指向那空懸的龍椅,聲音猛然拔高,如洪鐘大呂,響徹整座金殿:
“天下,非一家一姓之天下,乃天下人之天下!”
“神器之重,非為一人之尊榮享樂,而在為萬民謀福祉,為蒼生開太平!”
“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,不是天之子!而是代萬民牧守天下的公仆!若其德不配位,那么萬民就有權收回這授權!將其拉下馬來!此乃天道,亦是民心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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