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夜,??張瓊思領著蛛娘、小揚子風風火火地就把寧桃從被窩里拽了出來,準備開臉。
之后桃桃又小睡了一會兒,醒來后沐浴更衣,??梳洗打扮,一通忙活直到傍晚,??這才到了親迎的時辰。
由于她和常清靜雙方都沒有父母,亦略去了其中不少禮節(jié)。
倒是攔門的時候耽誤了不少時間。
太初學會一眾師兄師姐,??卯足了勁兒,勢必要折騰常清靜。
常清靜被太初學會的師兄師姐攔得狠了,白發(fā)微『亂』,??清清冷冷的臉上『露』出了點兒顯而易見的窘迫之『色』。
最后還是張瓊思樂不可支地主動解圍:“你們這也太作弊了,問的這些問題,常清靜哪里曉得。”
蜀山的弟子你一我一語的:“我們只看到過念詩的,??還沒看到過要做算術題的。”
這算術題是人做的嗎,??天知道他們根本都聽不懂題面!
多虧了這幾年來的鉆研,常清靜起初倒也能面『色』不改,稍加思索回答幾道,但越往后越艱澀,他卻是回答不上來了。
還好大家都還記著攔新郎就是圖個熱鬧喜慶,見狀眼珠子一轉,也沒再為難他。
常清靜白玉肌膚微紅,??輕聲道:“多謝……”頓了頓,??“張道友。”
“叫我什么?”張瓊思揶揄。
常清靜嗓音微短,??眼睫顫得厲害:“……師姐。”
眾人轟地一聲笑開。
“新郎害羞了啊!”
常清靜他胸口悶得厲害,??每走一步,都好像踩在軟綿綿的棉花上,精神恍惚,??差點兒一個踉蹌,又鬧了笑話。
他穿著件紅袍,肩寬腿長,玉帶束腰,肌膚如霜雪,于日光下更顯得眉眼剔透,i麗驚艷。
這笨手笨腳的模樣,不顯得愚鈍,倒顯得分外真情可愛。
如今還沒開春,天氣尚有些冷,臨近黃昏,斜陽更泛著點兒冷意。
桃桃在蛛娘等人的簇擁下,暈頭轉向地走了出來。
她遠遠地就看到了常清靜,緊張得握著團扇的手心滲出了汗。
常清靜貓眼睜大了點兒,一眨不眨地看著面前的少女,少女手執(zhí)團扇,擋住了臉,一步一步,走得很小心很矜持。
她身穿嫁衣,裙擺曳地,恍若行走在山川江河上的仙娥,烏發(fā)如墨,點綴明珠,行走間,天資精耀,明光浮動。
“新郎看癡了呢。”眾人哄堂大笑。
常清靜面皮又是一紅,慌『亂』之下,忙中出錯,匆匆往前邁出一步,想要去牽她的手。
被小林和玉真玉瓊趕緊攔下。
“常清靜你傻了嗎?這是能拉手的時候嗎?”
強自穩(wěn)定了心神,常清靜終于冷靜了下來,嗓音發(fā)緊,一字一頓,卻無比鄭重:“桃桃,我來接你了。”
……
上了車,寧桃還有些如在夢中的不真切之感。
之前在杜家村的時候――
桃桃想。
她坐在搖搖晃晃的轎子里,身邊是古怪的紙人。
她當時一遍又一遍,抱著膝蓋,默默祈禱常清靜能快點兒來。常清靜與蘇甜甜成親的時候,她又有多羨慕。
可她當真嫁給了從前夢寐以求的“小男神”,她卻沒有想象中那么高興。
寧桃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婚前恐懼癥。
桃桃喉口滾了滾,心知這話不能對任何人說,只好往馬車里面又坐了坐,將手擱在膝蓋上,不再吭聲。
車行很快。
她和常清靜被人幾乎指使得團團轉,要干什么、做什么,都由人領著。
沒有父母,拜堂的時候便拜三清。
被攙扶著來到青廬內的床上坐下,喜果與銅錢如同冰雹一樣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兩人身上。
撒帳禮之后便是合髻與合巹。
桃桃暈頭轉向的放下了扇子。
燭光微黃,映照著少女肌膚似白玉,如蚌珠,溫潤細膩。
烏發(fā)盤作了飛天髻,余發(fā)皆散垂腰后,眼尾曳出胭脂『色』,眉心旋作梅花妝。迢遞燕支山盡入眉間,悠悠江漢盡入眼簾。
如芙蕖初初綻放,借了北地燕支山綺麗的霞光。
簾影透嫁衣,燭火籠輕紗,嫁衣逶迤于地,亦如千里江山行于鞋底。
饒是之前在繡坊的時候見過一次,乍一在燈光中相見,常清靜還是僵住了。
“桃桃。”
少女從前一直穿著那身藍白『色』的校服,鼻梁上架著眼鏡,擋住了那雙葡萄般漂亮的眼睛。她圓圓的臉蛋,稚嫩有余,說漂亮卻是算不上的。
而現在稍作打扮,竟然漂亮得他幾乎不敢于之對視。
常清靜緊張得手足無措,低下眼,雪蓮一樣漂亮的頰側也飛快染上了薄紅,他偷偷將那支桃花簪,鄭重地交付于她袖子里。
桃桃眨著眼,飛快地戴在了腦袋上。
眾人笑著叫他來敬酒,常清靜有點兒依依不舍,又有點兒可憐巴巴,飛快抿了抿唇角。
“我……馬上回來。”
常清靜一走,桃桃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。
可能是一天沒吃飯了,她頭重腳輕,看東西好像都成了重影。
眾人的笑鬧聲從青廬外傳來,桃桃想了想,拎起嫁衣站起來,走了出去。
修士
本來就不講究那么多虛禮,成親也沒那么多避諱。
走出青廬,看著面前熱熱鬧鬧的賓客。
桃桃眼里掠過了一瞬茫然。
好像有哪里不對……她怎么記得,她和常清靜成親并未得到大家的祝福呢?
吳芳詠之前還同她大吵了一架。吳芳詠來了嗎?
桃桃愣愣地提著嫁衣,穿梭在人群中。
她看到了金師姐,看到了柳易煙,還看到了劉慎梁……看到了鳳陵仙家的弟子。
就是沒看到吳芳詠和蘇甜甜。
好像有不少人在喊她,有人抓了她胳膊一把。
“桃子?”
眼前的虛影越來越嚴重了,桃桃努力地辨認著面前的人。
“楚……滄行前輩?”
對方很是驚訝:“我不是楚滄行,桃子,是我,玉真。”
寧桃沉默地咬緊了下唇,拂開了孟玉真的手,繼續(xù)往前。
她終于看到了常清靜。
少年穿著鮮艷的嫁衣,雪膚烏發(fā),如同高山之巔的雪蓮,風姿秀徹,儀態(tài)清冷。
桃桃目光一轉,停在了少年面前的人身上,呼吸不由頓住了。
她找到蘇甜甜了。
兩人在說著些什么。
蘇甜甜飛快地吐了一下舌頭,『露』出個訕訕的活潑的笑,嗓音清糯地在喊“小牛鼻子”。
“桃桃,你怎么在這兒?”常清靜似有所覺,轉過臉來,看到她愣了一下。
少年臉上竟然『露』出了一副緊張的神情。
緊張什么?
桃桃眨眨眼,是不愿意在這兒看到她嗎?
蘇甜甜也轉過臉來,一臉驚訝:“桃桃?”
他們親密無間地站著,就好像她才是哪個不應該出現在這兒的人。
看到她這精心的打扮,蘇甜甜更驚訝了,她驚訝地幾乎說不出話來。
支支吾吾道:“桃桃……你怎么打扮成這副樣子啊?”
“今天……”蘇甜甜小心翼翼地覷著她的臉『色』,“今天是我和小牛鼻的昏禮啊。”
桃桃渾身一顫,這次猛然意識到蘇甜甜也穿著嫁衣。
她鳳冠霞帔,俏生生地站在那兒,如同一顆熠熠生輝的明珠。
蘇甜甜擔憂地看著她,像是怕驚動一個瘋子。
這是蘇甜甜和常清靜的昏禮,而她穿著嫁衣……就像是一個求而不得來挑釁的瘋子。
桃桃腦子里轟然一聲,嗡嗡地炸開了,她下意識地抬起頭去看常清凈的臉。
少年漂亮的貓眼里也蘊著驚訝,神情忽然變得格外復雜,
……
“我的……我的蛇果子?”
蘇甜甜怔了一下:“蛇果子我們吃了,太酸啦,我倒掉了。”
“桃桃,三爺爺家送了桃子來。”常清靜抿了抿唇,“我……我已經洗干凈了。”
……
小虎子看著看著她,突然走上前,惡狠狠推了她一把,痛罵道:“桃桃!你明明知道常清靜就在家里!”
“你故意得對不對?!”
“你故意騙甜甜的對不對?!就因為甜甜把你蛇果子給扔了?!”小虎子大叫起來,“甜甜都跟你道歉了,你怎么這么樣!記仇不說還騙她,我就知道你不喜歡甜甜,你嫉妒她。”
她被推了一把,不敢抬起頭看常清靜的臉,只能看到少年修長整潔的白靴,素凈得像雪。
常清靜眼里流『露』出驚訝和復雜,抿緊了唇,看著她的眼神冰凍。
……
“我不,我不!我真的喜歡你!我們妖精才不像你們人那樣虛偽呢,我們妖精都是直來直去,愛得坦坦『蕩』『蕩』的,我就是喜歡你!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