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曉的霞光艱難刺穿了幽州邊境彌漫的硝煙，將小南河邊堡染上了一層疲憊的金紅色。

但此刻，堡內(nèi)堡外，卻沸騰著近乎癲狂的喧囂。

“喜事，大喜事！秦管隊升官了！”

“軍寨，是軍寨啊！咱們邊堡升格了！”

“天爺！往后咱堡里要有知寨老爺、主簿，稅吏……”

消息像燎原的野火，瞬間點燃了沉寂許久的邊地。

堡民們奔走相告，臉上混雜著難以置信與狂喜。

王嬸得知這個消息后，第一個往秦家小院跑。

王寡婦、李婆子等堡里婦人不約而同地報喜而來。

邊堡，這個苦寒之地的小小軍事邊堡，多少年來除了堡主，最高的位置也就是隊將之流。

而從堡升格為軍寨，意味著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
——直接向飛虎大營奏報軍情，糧餉由帥司、州府調(diào)撥。除了規(guī)模外，地位與南河城寨相當！

一旦人口、兵力達到規(guī)模，主簿、書吏、稅吏、治安官、都頭、工坊工頭等職位不可或缺。

這些雖然只是“吏”，卻是軍寨體系內(nèi)被正式承認的職位！

這意味著旱澇保收的額外糧餉，擺脫純農(nóng)戶的身份，甚至是通向“官身”的第一道堅實臺階。

新興軍寨，職位空缺著呢！

這對于世代掙扎在生存線上的普通堡民和新安家的流民而，簡直是潑天的富貴砸在眼前。

最關(guān)鍵的是，這任命權(quán)在秦猛手上！

試問，最初那批堡民豈能不高興？豈能不主動靠攏？

官署里，原本坐鎮(zhèn)一宿，趴在案頭昏昏欲睡的老保長王槐，被報信人的大嗓門嚇得一激靈，瘦小的身軀幾乎從破舊的椅子里彈了起來。

渾濁了半輩子的老眼瞬間瞪得溜圓，看著來報信的后生，銳利如鷹，哪里還有半分昏聵？

“當真？是虎賁軍飛虎將軍親口允下的知寨官？”

得到確認后，老保長激動地拍著大腿，拐杖也丟到一邊，繞著桌子走了好幾圈，袖口的補丁都差點甩掉：“好、好、好！猛哥做的漂亮，秦家勇猛尚存，咱們堡…咱們寨熬出頭了！”

“快，快通知堡民迎接知寨官，堡內(nèi)上下要同心，咱們得支持自己人，發(fā)什么呆？快去。”

老保長邊朝后生嚷嚷，邊往外邊走。

沒走幾步，這老頭猛地止住腳步，再次折返，把甩掉的拐杖撿起來拄著，恢復老眼昏花，慢吞吞的樣子，瞬間不復之前那副利落勁兒。

這一幕把報喜的后生看得瞠目結(jié)舌。

消息一傳十十傳百，堡內(nèi)徹底沸騰了。

新近安頓下來的流民們更是喜極而泣。

軍寨意味著更強的防御力量，意味著他們這個剛剛落腳、能吃飽飯的“新家”，終于有了穩(wěn)定的根基，有了過上好日子的希望。

連一向沉默老實的李鐵匠，望著堡外喃喃自語：“軍寨？咱家大郎，是不是該喚回來了？如今時局混亂，考功名那路太難走，不如……”

一種從未有過的可能性在他心底滋生。

當朝陽漸炙，秦猛率領(lǐng)隊伍抵達軍堡外時，映入他眼簾的，是烏泱泱幾乎傾巢而出的人群。

老保長王槐站在最前列，腰板挺得筆直，臉上是壓抑不住的激動。

他的兩側(cè)，陳月娘緊握著秦小蕓的手，兩人眼眶都有些泛紅，卻都努力挺直著身體，眼中滿是對夫君哥哥平安歸來的欣喜和一絲后怕的余悸。

他們?nèi)耍槐っ駛兇負碇缤娦桥踉掳悖b遙迎接著這位一夜之間改變邊堡命運的年輕英雄。

“回來了，秦管隊回來了！”

“以后得叫秦知寨！秦將軍！”

“秦老爺威武！”

人群狂熱地揮手，雜亂的歡呼聲響徹云霄，各種稱呼混雜在一起，表達著最樸素的敬意和期待。

秦猛在馬上連忙揮手，試圖壓下這片過于熾熱的聲浪：“鄉(xiāng)親們，停一停。低聲些，這只是趙將軍抬愛之，正式的公文印信還未下達，切莫張揚。”

他并非不感激這份心意，只是深知人怕出名豬怕壯，邊地險惡，過高的聲名易招致明槍暗箭。

“秦知寨，你這話可差矣！”老保長兩步搶上前，中氣十足地反駁道，聲音清晰地蓋過了嘈雜。

“飛虎趙將軍是何等人物？那是名震北疆、令韃子聞風喪膽的飛虎大將，他金口玉，許諾你為知寨官，豈能有假？這堡寨升格之事，板上釘釘！”

老頭底氣十足的話，立刻引來更熱烈的附和。

“就是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