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，清晨。

當?shù)谝豢|陽光刺破地平線時，兵臨城下的大夏軍營，緊張而又忙碌。

在軍營后方的一片開闊地上，一大群工部的匠人，在幾名官員的指揮下，正小心翼翼地將一堆巨大的、折疊著的彩色布料，平鋪在地面上。

那布料，是用江南最好的絲綢制成，外面涂上了一層厚厚的桐油，以確保其不透氣。在陽光下，泛著油亮的光澤。

布料的下方，連接著一個由藤條編織而成的巨大籃子，籃子旁邊，還架著一個奇怪的、帶有銅制燃料管的鐵質(zhì)火盆。

周圍的士兵們，都伸長了脖子，好奇地看著這從未見過的古怪玩意兒。

“這是啥啊？做這么大個風箏？”

“看著不像啊，風箏哪有這么厚的布，還帶個大籃子。”

“你們說，這會不會是陛下說的新武器？”

“別瞎猜了，看著吧，陛下的東西，哪一件是咱們能想明白的。”

士兵們議論紛紛，而秦鋒、王奎等一眾將領，也同樣是一頭霧水。他們站在陳平川身后，看著那些匠人忙碌，滿臉都是好奇。

“陛下，這……又是何物？”王奎終于忍不住問道。

“一個能讓咱們飛上天的東西。”陳平川雙手背在身后，語氣平淡，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
“飛上天？”秦鋒愣住了，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空。人力如何能飛上天？這已經(jīng)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。

陳平川沒有過多解釋。理論說得再多，也不如親眼看一次來得震撼。

這東西，就是他根據(jù)后世熱氣球的原理，讓全伯手下的團隊，攻關研制出來的“大夏熱氣球”。

原理很簡單，就是利用熱空氣比冷空氣輕的浮力原理。技術(shù)難點主要在于兩個，一是制造足夠大、足夠輕、足夠結(jié)實且不漏氣的球體，二是制造一個可以持續(xù)、穩(wěn)定、安全提供熱量的加熱裝置。

球體，陳平川用了最好的絲綢，雙層縫合，再涂上桐油和魚膠的混合物，解決了密封和強度問題。

加熱裝置，則借鑒了猛火油柜的原理，制作了一個小型的、可控制燃料噴射量的酒精噴燈。燃燒酒精產(chǎn)生的熱空氣，干凈且溫度高，比直接燒柴火要安全可控得多。

“準備點火！”隨著工部官員的一聲令下，一名匠人打開了酒精罐的閥門，劃著火折子，點燃了火盆。

“呼——”

一股淡藍色的火焰，從噴口中猛然竄出，發(fā)出一陣低沉的咆哮。灼熱的氣浪，開始源源不斷地涌入平鋪在地上的巨大球體之中。

那原本癱軟在地上的絲綢球體，開始肉眼可見地鼓脹起來。

它先是像一個巨大的彩色水母，在地面上蠕動，然后，球體的中央，緩緩地隆起，越升越高。

周圍的士兵們，發(fā)出的驚嘆聲也越來越大。

不到一炷香的功夫，一個直徑超過十丈的巨大球體，就完全充氣，顫巍巍地立在了地面上。它巨大的浮力，已經(jīng)開始拉扯著固定在地面上的十幾個沙袋，發(fā)出“咯吱咯吱”的聲響。

“陛下，可以了！”負責的工部官員興奮地跑過來報告。

“上人。”陳平川下令。

兩名早已準備好的天算司斥候，身手矯健地爬進了藤條籃子里。他們一人攜帶著千里鏡，另一人則背著一個畫板和炭筆。

“解開沙袋！”

隨著命令，士兵們解開了固定氣球的沙袋。

在數(shù)萬道目光的注視下，那個巨大的彩色氣球，托著藤條籃子，開始緩緩地、平穩(wěn)地，向著天空升去。

“飛……飛起來了！真的飛起來了！”

“天吶！神跡！這簡直是神跡啊！”

軍營中，瞬間爆發(fā)出一陣山呼海嘯般的驚呼。所有的士兵，都仰著頭，張大了嘴巴，看著那冉冉升空的龐然大物，眼神中充滿了震撼和狂熱。

就連秦鋒和王奎，這兩位見慣了風浪的大將軍，此刻也是目瞪口呆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
他們終于明白，陛下所說的“飛上天”，是什么意思了。

這已經(jīng)不是凡人的手段了，這是仙術(shù)！

陳平川看著眾人的反應，心中暗笑。要的就是這個效果。在發(fā)動總攻前，用這種神跡，將全軍的士氣，推到最高峰。讓他們相信，自己跟隨著的，是一位無所不能的天命之君。

熱氣球越升越高，很快，就變成了一個懸浮在半空中的小點。

遼陽城內(nèi)。

西城的鐵木真，正因為饑餓和絕望而暴躁不安。他一夜未眠，雙眼布滿血絲。城外的夏軍，遲遲沒有動靜，這種等待死亡的煎熬，比直接沖上來廝殺，更讓他感到痛苦。

“報——！大汗！您快看天上！”一名親兵連滾帶爬地沖進大帳，指著外面，聲音都在發(fā)抖。

鐵木真煩躁地沖出大帳，抬頭一看，整個人也愣住了。

只見蔚藍的天空中，一個巨大的、彩色的圓球，正靜靜地懸浮在那里。陽光照在上面，反射出奇異的光芒。

“那是什么鬼東西？”鐵木真嘶聲問道。

“不……不知道啊，大汗，它就那么……那么自己飛上去了！”

不只是蒙古人，東城的伊凡，也同樣發(fā)現(xiàn)了天上的異狀。

他沖上城頭，舉起自己的單筒望遠鏡，對準了那個巨大的圓球。

在望遠鏡的視野里，他清晰地看到了圓球下面掛著的那個籃子，以及籃子里站著的兩個人影！

“是人！夏國人！”伊凡的心，猛地沉了下去。

他瞬間就明白了夏軍的意圖。

他們在偵察！

從那個高度，整個遼陽城，將再無任何秘密可！

他們的兵力部署、防御工事、巡邏路線……所有的一切，都將暴露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！

這仗，還怎么打？

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，瞬間籠罩了伊凡。他面對的，根本不是一個正常的敵人。這是一個擁有著魔鬼般手段的帝國。

半空中，藤條籃子里的天算司斥候，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。

“看到了！東城墻角，有三隊哥薩克巡邏隊，每隊約五十人！”

“記下來！西城，蒙古人的大帳，就設在鐘樓下面！周圍有重兵把守！”

“城墻的厚度，從這個角度可以大致估算出……北墻最薄弱！”

負責觀察的斥候，用千里鏡將城內(nèi)的一切盡收眼底，大聲地報出自己看到的一切。而另一名斥候，則手中的炭筆翻飛，飛快地將這些信息，用特殊的符號，標注在一張早已準備好的遼陽城簡易地圖上。

半個時辰后，熱氣球開始緩緩下降。

一張堪稱完美的、實時更新的遼陽城布防圖，被送到了陳平川的面前。

圖上，敵人的每一處兵力集結(jié)點，每一條防守路線，甚至連哪個位置的城墻有修補過的痕跡，都標注得一清二楚。

“哈哈哈！好！好一個天眼！”陳平川看著地圖，放聲大笑。

有了這張圖，他接下來的計劃，將再無任何紕漏。

他走到沙盤前，拿起代表炮兵的藍色小旗，毫不猶豫地，插在了遼陽西城墻外的三個位置上。

這三個位置，正是熱氣球偵察到的，西城墻最脆弱的三個節(jié)點。

“傳令下去！”陳平川的聲音，變得冰冷而果決。

“炮兵部隊，立刻按照此圖，進入預定陣地！”

“目標，遼陽西城！給我對準這三個點，轟！”

他轉(zhuǎn)頭看向秦鋒。

“秦鋒，你的玄甲重騎，還有那三臺鐵甲車，在炮擊開始后，立刻跟進！一旦城墻被撕開，不要有任何猶豫，給朕沖進去！”

“朕要你，在兩個時辰之內(nèi)，讓遼陽西城，再也聽不到一個蒙古人說話的聲音！”

“末將，遵旨！”秦鋒雙目赤紅，大聲領命。

他知道，決戰(zhàn)的時刻，終于到了。

陳平川的目光，越過沙盤，望向那座沉默的古城。

“鐵木真，你的草原神話，今天，就由朕來親手終結(jié)。”

……

決戰(zhàn)的命令，如電流般迅速傳遍了整個大夏軍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