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佩孚扶起這個,那個跪下,根本忙不過來,第三師的大兵們慢慢圍攏過來,聽著學(xué)生們對張督軍的控訴,不禁也流下了熱淚。
“湖南人真遭罪了。”王德貴感慨道,抬起袖子擦擦眼角,他和陳子錕正好經(jīng)過營門,看到了這一幕。
陳子錕凝視著吳佩孚的一舉一動,忽然說道:“師長似乎挺受用的。”
王德貴道:“那可不,大學(xué)生是什么人,那個個都是文曲星下凡啊,都給咱師長跪下了,能不受用?”
陳子錕沒說話,心中卻在盤算,五四這么一鬧,段祺瑞和徐樹錚的安福政府被架到火上烤,為萬民所指,此乃天時,地處南北交戰(zhàn)前線,隨時可以得到南方各軍的襄助,此乃地利,民心所向,連大學(xué)生們都來求他北上,如此說來,天時地利人和,吳佩孚占全了,看來一場惡戰(zhàn)就在不遠了。
那邊吳佩孚聞安撫學(xué)生,許諾盡快給予答復(fù),學(xué)生們不依,說是得不到答復(fù)就不走,沒想到這一招難不倒吳大帥,吳佩孚當(dāng)即讓副官處招待他們住下,好菜飯款待著。
回到司令部,吳佩孚擊掌大笑:“大事成矣。”
一個穿長衫戴眼鏡的中年人道:“恭喜將軍,揮軍北伐指日可待。”
吳佩孚道:“再等等,此番北進,不死不休,沒有萬全的把握,我是不會拿三萬將士的性命當(dāng)兒戲的。”
中年人點頭道:“開拔北進,廣西陸榮廷,云南唐繼堯都要松一口氣,可以適當(dāng)?shù)南蛩麄兯饕恍╅_拔費,湖南譚延闿、趙恒惕也要表示一下才行,這樣以來,起碼能籌集六十萬軍餉,有這筆錢,解決張敬堯不成問題。”
吳佩孚笑道:“打張敬堯,用不著第三師出馬,只要我一撤,湘軍就夠姓張的頭疼的。”
中年人道:“將軍英明,那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如何處之?”
吳佩孚道:“再發(fā)通電!”
……
單調(diào)的日子過的特別快,轉(zhuǎn)眼間三個月的約定早就到了,可陳子錕依然音訊全無,鑒冰擔(dān)心自己搬家導(dǎo)致陳子錕回來找不到地方,亦或者來信無法收到,隔三差五就回原來做生意的地方詢問。
煙花界向來是新人換舊人,鑒冰金盆洗手之后,立刻有新人頂替了她的位置,續(xù)租這座院子的是一個叫柳如煙的女校書,論起來和鑒冰都是一個媽媽帶出來的姐妹。
“姐姐,我?guī)湍粢庵兀绻行偶妶螅⒖膛扇怂瓦^去。”柳如煙笑容滿面。
“拜托妹妹了,我就不打擾妹妹做生意了。”鑒冰盈盈起身而去,柳如煙親自送出大門,揮舞著手帕道:“姐姐常來玩啊。”
目送這輛奧茲莫比爾汽車遠去,柳如煙臉上依然掛著笑,回到書寓,從抽屜里拿出兩封信,一封是廣州寄來的,一封是湖南衡陽寄來的。
“姐姐,我這就燒給你。”柳如煙翹著蘭花指,將兩封信湊到煤油燈上點燃了。
從四馬路出來,鑒冰覺得心神不寧,鬼使神差來到了閘北精武會,找到館主霍東閣詢問陳子錕的下落。
“鑒冰女士,請跟我來。”霍東閣表情嚴(yán)肅,將鑒冰帶到一間屋子,正中央擺著兩副牌位,一副是精武會創(chuàng)始人霍元甲的,另一副上面赫然寫著陳真的名字。
“五師弟他走了,他是為國家和民族犧牲的,我們不會忘記他。”霍東閣點燃一炷香,遞給鑒冰。
鑒冰不接,扭頭便走,沖出精武會上了汽車,手忙腳亂發(fā)動起來,盲目的在道路上亂開,任憑冬天的風(fēng)透過車窗吹著流淚的臉。
直到晚上,失魂落魄的鑒冰才回到寓所,催債的人坐了滿屋,雖然鑒冰已經(jīng)金盆洗手,但是吃穿用度的規(guī)格都和以往一樣,每月至少要三百塊錢才能打發(fā),坐吃山空就是金山銀山也架不住,更何況她的積蓄全都打了水漂。
房東、米鋪老板,珠寶鋪掌柜、皮草店伙計都點頭哈腰:“鑒冰小姐,您回來了,您看這賬目是不是先結(jié)了?”
鑒冰將手上的鉆戒摘下來往桌上一丟,又脫下翡翠手鐲:“夠不夠?不夠還有。”
“夠,夠。”債主們諂笑著退下了。
鑒冰獨自垂淚,良久才長嘆一口氣,收拾頭面,準(zhǔn)備著明天回四馬路,掛牌營業(yè)。
忽然傭人捧著一大束花來報告:“先生,門口有人放了這個。”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