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外面的動靜,陳子錕對鑒冰道:“你千萬不要出現,我出去解決就行?!?
鑒冰當然深知此時此刻女人出現只會徒增麻煩,點點頭道:“曉得了?!?
陳子錕出現在走廊里,厲聲喝道:“住手!”
士兵被他氣魄鎮住,竟然遲疑了一下,小軍官看到陳子錕,頓時叫道:“就是他動手打人的,快把他抓起來!”
陳子錕眼觀六路,早已發現整個戲院二樓都被士兵占據,這些兵穿的是北洋軍裝,帽上綴的五色星徽,這下可有點麻煩,因為統治上海的浙江督軍盧永祥屬于皖系,自己卻是直系的人,有力也使不上。
即便如此,他還是鎮定自若的問道:“爾等是淞滬護軍使署的衛隊,還是陸軍第十師的兵?”
見他說的頭頭是道,大兵們更加不敢造次,小軍官湊到盧公子面前道:“這小子北方口音,怕是有些來頭。”
一旁的程子卿卻是認識陳子錕的,當即上前圓場道:“大水沖了龍王廟,這位是陸軍部特派留洋的陳長官吧?”
陳子錕略有驚詫,這位包打聽的消息未免太靈通了一些,自己早上才下火車,他就已經知道了。
程子卿繼續介紹道:“陳長官我來介紹一下,這位是我們浙江督軍盧大帥的公子,盧小嘉?!?
陳子錕暗叫不好,盧小嘉可是滬上有名的紈绔子弟,有民國四大公子之稱,若是在租界里他尚且會有所收斂,可這兒是南市,歸淞滬護軍使管轄,就算尋個由頭把自己和李耀廷抓走斃了,都沒地方說理去。
老話說的一點沒錯,強龍不壓地頭蛇,得罪誰不好,偏偏得罪了這個當地最大的地頭蛇,看來今天這場麻煩是無法圓滿收場了。
盧小嘉翻翻眼皮,不以為然的看著陳子錕,嘴角浮起一絲冷笑,他父親盧永祥是段祺瑞的人,又不是吳佩孚的人,占據浙江上海,根本不用看直系的臉色,所以他也犯不上給對方面子。
程子卿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,干咳一聲道:“長辛店一戰,陳長官名滿京津,連奉系張少帥都和他結拜為兄弟呢,更是大總統親自推薦留美的青年才俊,盧公子,你倆同是年少有為,應該惺惺相惜才是啊,看我程子卿的面子,這事兒就算了吧?!?
盧小嘉上下打量著陳子錕,身為督軍之子,對于政治軍事好歹有些了解,幾個月前發生直皖大戰,段祺瑞下野,曹錕吳佩孚和奉天的張作霖掌管了民國大權,風頭正健,就連老爹盧永祥都有所忌憚,不敢正面抗衡,這小子既然是吳佩孚的愛將,張學良的結拜兄弟,顯然不能等同于一般的阿貓阿狗,說斃就給斃了。
但是今天的場子必須找回來,不然以后沒臉出去混了,想到這里,他斬釘截鐵道:“不行,你程子卿的面子值錢,我盧小嘉的面子就不值錢了么?”
陳子錕冷笑道:“盧公子,那你想怎么辦?”
盧小嘉眼珠轉了轉,忽然一指李耀廷:“讓他給我跪下道歉!”
“不要欺人太甚!”陳子錕右手按在了腰間手槍上,盧小嘉的護兵們急忙舉起槍來嘩啦啦拉著槍栓,慌得程子卿趕緊勸:“不要動怒,有話慢慢說?!?
“大哥,你別沖動!”李耀廷猛地喊了一聲,然后雙膝一彎跪了下去。
盧小嘉冷笑一聲,坦然受之,程子卿擦擦額頭上的汗,松了一口氣,陳子錕強咽怒氣,無可奈何。
李耀廷低聲下氣道:“盧公子,我有眼不識泰山,您大人不計小人過,就饒了我這次吧。”
“這次?你還想有下次不成!”盧小嘉一腳將李耀廷踹了個仰八叉,啐了一口道:“狗東西,下次看見你就沒這么便宜了。”
說罷蹬蹬蹬自顧自下樓去了,淞滬護軍使署的大兵們也收起槍械,揚長而去。
程子卿將躺在地上的李耀廷扶了起來,幫他拍打著衣服上的灰塵說:“小李子,這事兒怕是不算完,回頭你湊些錢找虞洽卿去給說和說和,不然你活不過三天。”
李耀廷感激涕零:“程探長,多謝救命之恩。”
“不客氣?!背套忧湫πΓ謱﹃愖渝K友善的笑笑:“陳長官,去法國的船三天以后開,可別誤了行程。”
“謝了?!标愖渝K拱手道謝。
程子卿拱手回禮,下樓去了,鑒冰這才敢從包廂里出來,蹲在李耀廷身旁關切道:“呀,流血了?!闭f著拿出手帕幫他擦拭口唇旁的血跡,動作輕柔無比。
“沒事,小不忍則亂大謀,這人咱真惹不起,算了,算了。”李耀廷苦笑著勸道,陳子錕長嘆一口氣,若是換了以前的自己,早就血濺五步了,如今有了兄弟,有了女人,有了前程,一切都不同了。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