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彭將軍有何指教?”高聞崇面露警惕,沉聲問道。
彭遼直視他,一字一頓道:“我要你,后日,再抵濟州島!”
“后日?”高聞崇神色驟變,厲聲道,“彭將軍可知自己在說什么?大將軍嚴令,明日午時必須抵達預定海域,與凌將軍先鋒軍東西合擊,圍殲倭寇主力!若因你我延誤致戰局有失,你我就是千古罪人!”
“高將軍何必如此激動!”彭遼淡笑一聲,慢條斯理道,“不過是晚一天而已。按日程,凌川的先鋒軍明日必到濟州島。讓他們先與十萬倭寇拼個你死我活,豈非兩全其美?”
“彭遼!”高聞崇勃然怒喝,身體因憤怒而微微發顫,“你竟敢謀害同袍,就不怕軍法如山,事后清算嗎?”
“高將軍重了!”彭遼不以為意,“那凌川算哪門子同袍?他非我東疆將領,麾下多是新羅、高麗降卒。用這些外人去消耗大和主力,待其兩敗俱傷,我等再揮師猛進,一舉全殲倭寇,豈非上策?屆時,既可說是為他們報了仇,又能永絕東疆后患;用他凌川一條命,換我大周沿海十年、乃至數十年的太平,這筆賬,怎么算都值!”
高聞崇面色陰沉如鐵,目光如刀鋒般刮過彭遼的臉。
他深吸一口氣,壓下胸中翻騰的怒意,冷聲問道:“我只問一句:這是你彭遼自己的主意,還是……林大將軍的意思?”
彭遼嘴角一勾,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:“這有區別嗎?”
高聞崇冷笑,“我不管你是奉了誰的命令,或是背后站著的是哪些牛鬼蛇神!用一萬禁軍和數千北疆同袍的性命當誘餌,去重創敵軍,自己躲在后面等著摘桃子,既除了眼中釘凌川,又能將這潑天的功勞攬入懷中。事后朝廷若問起,一句‘救援不及’便能搪塞過去……真是好算計,好狠毒!”
他猛然踏前一步,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不容置疑的凜然:“可你未免太小看我高聞崇了!我高某戎馬半生,所恃者,無非忠義二字。并非人人都如你這般,為達目的便可毫無底線,不擇手段!”
見高聞崇態度如此決絕,彭遼知道語勸說已是徒勞,他臉上笑容不變,緩緩從懷中取出一物,輕輕放在面前的桌案上。
那是一支做工精巧的銀簪,簪頭嵌著一顆小小的珍珠,式樣樸素,卻顯然時常使用摩挲,光澤溫潤。
“我知道高將軍剛正不阿,素有風骨!”彭遼的聲音依然平靜,卻透著一股陰冷的寒意,“故此,為保計劃萬全,我才不得不使些小小手段。”
看到那支銀簪的瞬間,高聞崇瞳孔驟然收縮,臉色唰地變得慘白。
他自然認得這支簪子,那是他發妻最珍愛的舊物,當年他還是一個小卒的時候,用一個月軍餉為她挑選的禮物。
“你……卑鄙!”高聞崇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,他沒想到,對方為了逼他就范,早已謀劃多時,竟將他的家小挾為人質!
見高聞崇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,頹然跌坐回椅中,彭遼臉上終于露出了勝券在握的得意笑容。
“高將軍不必過于擔心,只要你按約定,后日抵達濟州島,我不僅保你妻兒平安歸來,事后,這首功也少不了你一份。潑天戰功加身,從此平步青云,豈不美哉?”
罷,彭遼不再多留,轉身下船,乘上那艘等候的快艇,迅速消失在茫茫海霧之中。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