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匠們吵吵嚷嚷,呂亨費了不少唇舌,才將匠人們都勸走。
院子里變得安靜下來,呂亨一聲嘆息,憂心忡忡。
別看他說得好聽,實際上俸祿的事兒呂亨也心里沒底。
呂亨一籌莫展,他造船造了大半輩子,自問技藝獨步天下。
奈何他建造船只的技術再好,沒有穩定的工錢工匠們不能養家,根本無法保證進度。
“爹!”
呂亨愣神兒的工夫,長子呂釋不知何時來了。
“爹,田大人來了,找您過去呢!”
呂釋家學淵源,從小跟著呂亨學造船,呂亨的手藝他已學了六七成。
見呂釋來,呂亨恢復了些精神,道:“快,快帶為父去見田大人!再沒有工錢,這船造不下去了!”
呂釋在前面引路,問道:“爹,要是朝廷再不發工錢,咱們咋辦?繼續給朝廷造船?”
呂亨瞥了一眼自己的寶貝兒子,沒好氣道:“不造船怎么辦?你還想跑?造船廠外面可有江南軍守著,誰都跑不掉。”
“一會兒見了田大人管好你的嘴,不要亂說話,知道嗎?”
呂亨了解自己的兒子,呂釋心直口快,因為那張嘴惹了不少麻煩。
呂釋連聲答應:“成,我都聽爹的?!?
二人到了一處僻靜小院,鎮江水師僉事田成正在這里等候。
行過禮寒暄了兩句,田成直入主題:“呂大匠,造船廠營造戰船的速度,這半個月慢了許多,怎么回事?”
田成目光銳利地盯著呂亨,語氣中盡是質問。
呂亨的嘴角動了動,苦笑道:“大人,造船廠最近一個月,伙食越來越差,工錢也發不上,匠人們頻頻找小人說此事,大人,工錢跟伙食的事您看?”
造船廠內工匠眾多,每個月光是工錢,費用高達三萬兩之上。
再加上每日的吃穿用度,又是一筆龐大的花銷。
田成聞眉頭緊蹙:“本官不是跟你說了嗎?銀子的事情朝廷在想辦法呢!”
“陛下已經命刑部處置豢養莊奴的江南富人,銀子很快會有的?!?
呂亨眼巴巴地望著田成:“大人,這個月的工錢您看?能不能給一個月的?讓工匠們貼補家用?現在都一月了,下個月就是除夕,不少工匠等著工錢過年呢……”
“呂亨!”
田成被呂亨死纏爛打的態度激怒,怒斥呂亨道:“本官說的話你聽不懂?銀子,朝廷會給你們,工期必須給本官趕上!”
“你知道鎮江每天要損失多少戰船?有多少將士戰死嗎?”
田成的臉上浮現出痛苦與猙獰之色。
“朝廷將你們集中到造船廠,不少你們吃喝,都是為了江南,為了大乾!”
“爾等不用上戰場與北蠻韃子拼死拼活,還不知足?”
“本官下一次來的時候,工期必須補回來,不然所有人都要挨罰!”
田成憂心前線戰事,對呂亨父子的態度很是粗暴。
呂亨能忍,但呂釋忍不了。
他微微揚起臉,直視田成,道:“田大人,您說我們不知道鎮江每天要損失多少戰船,戰死多少將士,我敢問大人,知道我們造船廠的工匠過的是什么日子嗎?”
呂亨的臉色一變,沖呂釋連連使眼色,讓呂釋住嘴。
呂釋全當沒看見,繼續沖田成大喊道:“我們每天天不亮就起來造船,晚上要臨近子時才能回去休息,自從造船以來,就沒好好休息過一日!”
“田大人,大乾有難我們愿意幫大乾渡過難關,可朝廷把我們當人了嗎?”
呂釋指著院子外面,道:“柳大哥家中有老母親生病,要花錢,再沒有錢買藥,柳大哥老母撐不住的?!?
“還有王大叔,家里面兩個兒子,一個兒子身子弱,一個兒子殘疾,全家都靠他造船養活。”
“沒來造船廠之前,王大叔手藝好造船賺的錢夠養活一家,現在呢?全家都要餓死了!”
呂釋越說越激動,眼眶通紅:“朝廷不給我們活路,還要我們造船?造什么船!”
“你快住嘴吧!”呂亨已經嚇得面無人色,拉著呂釋給田成請罪。